我的师父有病啊(49)
比起他们,叶潇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
她一没残疾,二没智障,顶多脑子有那么点问题,可就算如此,她上辈子也算平安的活了二十五年,实在没什么资格说自己是个不幸的人,事实上,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幸。
在她清醒时,她必须这么想。
我是幸福的人。
我是幸福的人。
她必须,必须这么想。
但是此刻,面对自己的梦境,或者说记忆,她终于自我催眠不起来了。
而那安分了十五年的神经,大约是不堪重负,终于被自己折腾得过了使用期,开始造反了。
叶潇有时真的希望自己变成个智障,而不是仅仅流连于表面的浮夸和刻意表现出来的开心。
她骗过了所有人,唯独自己清醒得要命,好像有人拿斧头把她从中砍成了两半。一半的她站在最高点,冷漠又带了那么一丝怜悯地看着另一半的她绷着张傻逼的假面手舞足蹈,假装自己是个穷开心的傻逼。
叶潇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灰绿色金属门上大红的‘囍’字。她正十分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好像装了个马达一样,说不定冒烟了。
血液似乎从大脑开始飞速地撤离了她的身体,冰冷的感觉很快蔓延,让她产生了自己成了一块人形冰雕的错觉。
真是最糟的情况。
没有风,那门却缓缓地打开,发出难听至极的嘎吱声。
灰尘扑面而来。
叶潇的手指骤然神经性地抽动了片刻,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做出了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举动。
她走了进去。
属于那个年代陈旧的家具,逐渐映入眼帘。
叶潇踢开脚边的酒瓶,眼底出奇的平静。她此时此刻对自己居然出离的冷静而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这样的冷静堪比有人强制性地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喜怒哀乐,所有的七情六欲,全部丧失得一干二净,只有平静无限地蔓延。
可是在胸腔中的心脏,明明跳得如此激烈。
叶潇停在一扇陈旧的木门前,眼皮轻微地掀了掀,伸出手去。
然后她像是突然触电一样,手指碰上木门的瞬间猛地一缩,反作用力带动身体向后仰,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那门却不像她那么夸张,只是自己缓慢地朝后退去,露出了房间的一角,随之缓慢扩大,直到整个空间暴露在她眼前。
叶潇的唇角依旧保持上扬的弧度,想笑却没笑出来,直挺挺地僵站了不知多久,终是挪动着步伐,走了进去。
昏暗的空间里,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一丝不露,连半分亮光都没有放进来,只有悬在上空的灯泡发出微弱的光芒。
黑色的酒瓶扔得到处都是,叶潇微微一动,就踩到了一地的碎片。酒精和长久不通气而弥漫的食物腐烂的味道糅合在一起,着实令人作呕。
叶潇略略一扫,便看到了几只蟑螂兄弟的尸体和房间顶端又大又密的蜘蛛网,上面挂着一只体型颇富态的蜘蛛,正悠闲地织网。
“呜呜呜……”属于儿童稚嫩的压抑的哭声在她耳中越来越响,叶潇脚步一顿,目光向下,很容易地就发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
她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上,哭声很低,似乎是在抽泣。叶潇粗粗一眼看去,瞳孔登时一缩,像是三魂七魄在这瞬间复原了似的,死水般的情绪突然就波动了起来。
“呜呜呜……”小孩没有察觉的逼仄的空间里多出一个人,不停地哭着,瘦小的身体随着哭泣而轻轻颤栗。
叶潇强忍住拔腿就走的念头,走到女孩身边,靠着墙壁滑了下去,沉默地坐在地板上。
“别哭了。”她有些犹豫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以一种十分熟稔的口吻轻声说道,“别哭了,我在这里,我陪你。”
女孩在她的动作下慢慢止住了哭声,吸了吸鼻子,抬起脸来看她。
“叶潇。”见到来人,女孩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虚弱地笑了一笑,“你怎么来了啊。”
叶潇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条破破烂烂的裙子,上面尽是被撕扯的痕迹,还有斑驳的血迹。
叶潇的眉梢很快皱起来,她伸手抹开女孩脸上的血迹和未干的泪痕,声音有些涩然:“她……她又打你了?”
女孩望着她又笑了,握住她的手,声音细弱得好像随时都可能被折断:“没有。”
女孩说着,眼泪顺着红肿的眼角淌下来,笑容却依旧灿烂:“妈妈对我很好的。”
她顿了顿,又说:“叶潇,我是不是要死了?出了好多血。”
说着,把受伤的手臂费力地扬起来,澄澈的眼睛里夹杂着对死亡的恐惧,女孩哭着说:“我好怕。叶潇,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
视线中映入女孩的手臂,叶潇的心口骤然一疼。她的心脏仿佛处在油锅之上,备受煎熬,痛苦一波一波地扩散开来。
叶潇咬牙将痛哼咽了回去,颤抖地抚上女孩瘦弱不堪的手臂。
那只手上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十多个烟头烫过后没有及时处理的疤痕在惨白的皮肤上十分显眼,密密麻麻的伤痕交错布满在孩子的手臂上,有的还渗着血,深浅不一,有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叶潇一看就知道是碎片割出来的。
女孩这只单薄瘦弱的手臂上,似乎凝聚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
叶潇呼吸一窒,手指颤抖地轻抚过那些狰狞的伤疤,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像是复读机一样不断地重复,眼睛越来越红,颇有些骇人,泪水滴滴答答地砸在女孩的那只手臂上。
见她哭了,女孩站起来,反手抱住她:“叶潇,其实我好开心,妈妈说了,她是爱我的。”
叶潇浑身颤抖,眼睛通红,唇瓣被她自己用力得咬出了血。
“你别信她,她是个骗子。”
“妈妈才不是!”女孩抿了抿嘴,有些不乐意,“你才是骗子!你明明说了会保护我的!叶潇!”
这句话好像是炸弹,突然在她脑子里炸响,叶潇捂住胸口,大脑一片嗡鸣,几乎要呕出血来。
“我不是……我……”她抱住女孩的身体,语无伦次地想要说些什么。
“你明明说了要保护我的。”女孩半靠在她身上,低低地,像是失去母亲的小兽,语气之悲哀让人动容。
“我……”
“啊,我忘记了。”女孩突然支起瘦弱的身体,额头紧贴着叶潇的,眼睛睁得很大,“你不是叶潇呀,叶潇已经死了。”
叶潇五指死死抠着掌心,心神剧震,用力地捏着衣领,极端的痛苦使她表情狰狞得可怕:“不,我是叶……”
“你忘了吗。”女孩捂住她的嘴,咧嘴极缓慢的笑开,在叶潇剧烈震颤的瞳孔中笑得十分天真,“叶潇已经死啦。”
叶潇瞳孔紧缩,嘴里漫上了浓郁的铁锈味,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发疯地挣扎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女孩的手。
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孩的笑容无限扩大,嘴角撕裂,血液不断渗出,像是魔鬼一样朝她嬉笑。
“你忘了,”女孩说着,声音极其的尖锐怪异,眼角也渗出血迹,她突然双手用力地卡住叶潇的脖颈,神情癫狂,“哈哈哈,你忘啦?”
叶潇猛地挣开她,捂住双耳,身体不住地痉挛:“不……”
女孩嗤笑一声,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你怎么忘了呢,叶潇已经死啦,是被你自己亲手杀死的呀!”
“啊——!”叶潇猛然发出一声嘶哑而绝望的尖叫,整个世界都为之崩塌,如同气泡,在女孩疯狂的笑声中支离破碎。
“啊——!”叶潇蓦地睁开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
她猛地喘了几下,咳地心肺都要咳出来似的,身躯蜷曲成一团烂泥,脸色惨白如鬼。
过了好一会儿,叶潇撑在地上,抖抖索索地站起来。
她脚步发软,没走几步就摔在地上,狼狈得不行。
断气似的在地上如同死鱼抽搐数下,叶潇难以忍受地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滴落,她死死咬住嘴唇,双肩不住颤抖,死活没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拖曳着虚软的脚步半走半爬地出了门,没留意到窗外天色已经暗了,她几乎在半睡半昏迷的情况下度过了一天。
叶无忧正在专心致志擦剑,待将剑身擦得锃亮,她嘴角上扬了些许,把流水剑放好,脱下鞋正准备睡觉,锁好的房门却突然轰的一声,竟是被人用蛮力撞开了。
叶无忧一惊,抬眼看去,更惊诧了:“……师父?”
叶潇撑在门口,垂着头。乱翘的发丝遮住了她的所有表情,以致于叶无忧没有看见她正狼狈得不断发抖的身体,和紧闭的双眼之下纵横的泪水。
叶无忧鞋都没顾上穿,急忙朝她走去,眉心紧锁。谁知她刚一碰上叶潇,那人就像纸灯笼泄了气似的挂在她身上,好像失了所有力气。
叶无忧本能地一颤,呼出的气热了三分,下意识伸手把人抱了起来。她这些天又长高不少,叶潇看上去大只,重量却轻得让人心惊。
叶无忧微微一怔,着实感觉自己抱了个冰疙瘩。
好冷,发烧了?
叶无忧忧心忡忡地把叶潇抱到那又小又窄的榻上,松开她正想去拿搁在桌上的药瓶,衣袖却被人大力一扯。
叶无忧毫无防备之下被拉得半趴在叶潇身上,还没顾得上脸红,叶潇另一只手已经搂上她的腰,抱着她翻身一滚,她们就滚在了一起。
叶无忧:……
幸福来得太突然好像龙卷风!
叶无忧耳根发烫,眼睫上下抖了抖,叶潇不吭声,死死抱着她,让她不甚自然地挣了挣,结果叶潇抱得更紧了,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叶无忧于是只好乖乖地躺直任她抱着,虽不知叶潇是怎么了,心里却可耻地漫上几丝窃喜。
直到叶潇动作极轻地靠在她的颈边,叶无忧忽然一愣,所有的喜悦都骤然冷却,她不由皱眉搂紧了叶潇的腰。
师父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先放上来,谢谢大家爱我。
☆、第 56 章 别怕
叶潇这人吧,怪。
全组织的人,下至连匕首都玩不转的菜鸟,上至任务榜上天天刷代号的大神,对这个名字,简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当他们还是个菜鸟的时候,这位大神便已经作为基础教官之一……来遛他们玩了。
对,就是遛狗的那个遛。
后来,有的菜鸟终于毕业,选择技术部的人从此过上了每天更新一次叶潇名字的悲愤生活,而进了执行部……就更惨了。
每天都看见那个混蛋大神的名字高高挂在SSS级任务榜上刷新啊!
那可是九死一生的sss级任务啊,大神其实是觉得命太长了过来找死的吧?
最可恨的是,不间断地刷sss级任务,她居然都活,着,回,来,了!这怎么能不怪!一定是开挂了!
shit!上帝造大神的时候难道多加了一桶牛逼吗!
这个还是有可能的,不过加的应该是一桶智障。
久而久之,凭借着任务榜上的多年毫无疑问的榜首,叶潇逐渐成为了组织里最让人摸不着底的可怕大神。
对于她的传说,也越来越多,层出不穷,不过是真是假,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