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有病啊(79)
她的身体疲倦到了极点,生理上应该是睡意正浓,可心理上却因着强烈的恐慌而始终没有办法合眼。
叶潇去哪里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万一永远都沉睡了,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万一永远也看不到她了呢。
任意一个万一,都好像是在她脆弱的心脏上扎了一刀,无边无际的恐慌好像是血液疯狂地喷涌而出,令她遍体生寒。
叶无忧眼中的浓雾翻涌得越发厉害,她不禁伸出手去触碰女人的皮肤,却又在半空中一顿,生生收了回来。
这不是师父,不是叶潇。
她咬着唇,手掌握成拳,随后深深地捂住脸。
嘶哑的声音轻得如同呢喃,轻得像是个幻觉。
然后女孩的身躯轻轻颤抖,将自己抱住,姿势好像紧抱着另一个人一样,强迫自己陷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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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潇的世界里没有时间。
她像活在梦里,又似乎只是在做梦。朦朦胧胧,意识却是无比清醒,或许只是不愿意醒来而已。
叶潇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沙滩。她睁开眼睛,瞳孔却在瞬间剧烈晃动。
她现在坐在一辆缓慢开动的车里。
“醒了吗安安?”一只纤细的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叶潇微微抬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那是个女人,美丽而温柔的女人。
叶潇睁大眼睛,觉得自己好像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但实际上又只是她的错觉,她听到自己说:“妈妈,还有多久到啊?”
“还有二十分钟,马上就到动物园了。”回答的是前排开车的男人,他笑了一下,“小懒猪,睡了那么久,昨晚上和小歌玩疯了吧。”
“可不是,你回来的时候才刚刚睡,她们俩感情好着呢。”女人笑着轻声说,“看看,小歌都还在睡。”
叶潇随着她的声音转头,看到靠在窗边睡着的小女孩。
她长得和小时候的自己,就像是同一个人。
叶潇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她顿时想尖叫,身体却丝毫没有任何动作,软软地靠着靠垫,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那么睁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象挪移,转弯,男人打着方向盘,神情十分温柔,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却突然消了音。
世界在这一瞬间安静得可怕。
叶潇睁着眼睛,看着街道上突然冲出一辆货车,时间的流速变慢,她就那么看着,看着那辆车一点一点的靠近,一点一点地靠近。
她听到她的灵魂在哭泣,绝望的尖叫一瞬间贯穿了她的大脑。
一瞬间,时间恢复正常。
“砰——!”车与车相撞。
身体不受控制地翻转,玻璃的碎渣划过她的眼前,天旋地转的晕眩感让她想吐,强烈的撞击和痛楚令她几乎晕厥,眼前的视线只有一片黑暗。
血液和眼泪粘稠地混杂在一起,她听到有人微弱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温柔的,充满爱意的,令她极力想要留住的声音。可是很快,那声音消失了。
叶潇想捂住眼睛,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睁着眼落泪。
他们死了,她知道。
可她一个人依旧活着。她知道。
从此以后,她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妹妹,她是个孤儿了。
她知道。
叶潇觉得自己好像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泪,这次却不再是她的错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热情,但是我还是更晚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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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破费啦~
总觉得快完结了呢。寂寥。
晚安啦~快开学啦,做作业啦~
☆、第 89 章 我要走啦
画面长时间地滞留在黑暗之中。
叶潇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只觉得空洞,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种感觉就像失去了身体,只留下了意识似的,空虚得令人战栗。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边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个细小的,微弱的哭声。
叶潇好像已经死去的感官骤然鲜活起来,她极力想要去抓住那飘忽破碎的声音,着魔般不断地朝发声源靠近,再靠近,直到她们重叠——
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所有的景象映入眼底。
消毒水的气味顿时涌入她的鼻腔,叶潇怔愣的视线从惨白的墙壁偏转,划过雪白的被单,落到自己的病号服上,休眠中的神经终于动了动。
哦……这是刚刚做完了最后一项检查的时候,她今天就要出院了。
叶潇略带着茫然地捏了捏小了几号的手掌,撑着床板跳了一下。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也从外面打开,冷风卷着刺骨的寒意钻了进来,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随即走进,瘦弱的女人缀在医护人员身后,蹒跚着出现在她的眼前。
女人穿着素色的衣服,形容枯槁,眼角还泛着红。叶潇任由护士摆弄着她手上的针头,静静地听医生的叮嘱,完全没有给这个陌生人一点反应。女人和医生交谈了片刻,在叶潇面前蹲下来,试探性地叫道:“叶潇……是叶潇吗?”
叶潇的瞳孔剧烈地晃了晃,她捏着衣角,垂下的眼睛流露出茫然的灰白。
女人的目光落到叶潇的脸庞上,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禁剧烈地颤抖,苍白的唇瓣溢出哭声:“小歌……我的,我的小歌啊!”
叶潇受惊地朝后退了半步,不安地靠在床边,微微抬头,视线停驻在惨白的天花板上。
不该走的人都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丁点的骨灰和几张没有颜色的照片。唯独她好运得像是受了诅咒,成了被留下的孤儿。
“潇潇,”女人夹杂着鼻音的声音拉回了叶潇的意识,“不要害怕,阿姨是……叶歌的妈妈,以后阿姨会照顾你的。你和阿姨一起生活……好吗?”
叶潇看着女人小心翼翼握住自己手的动作,如同她记忆中的那样,缓慢地点了点头。
画面定格在这一幕,然后飞快地快进。叶潇眼前掠过零散层叠的画面。那些被忘记的,又或是被记住的,都一同从汹涌的暗潮中浮了出来。
她的家庭构成其实很简单,仅仅有父亲和母亲。因为各种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她没有其他的长辈,但是父亲和母亲一直非常疼爱她,所以叶潇从没有觉得自己有过爱的缺失。
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八岁那年,她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就是仅仅小了她三个月的叶歌。
母亲、父亲,还有叶歌的妈妈,他们三个的关系非常奇怪。当时尚且年幼的叶潇体会不到太多的东西,但是对于和自己像极了的妹妹却是喜欢得不得了。父亲每个月都会把叶歌接过来和她一起玩两天,她们一起吃饭睡觉玩游戏,亲昵得就像双胞胎。叶歌胆小喜欢撒娇,怕生。叶潇则是个疯丫头,和叶歌在一起总有种自己是姐姐的迷之骄傲感,也因此,叶歌很喜欢黏着她。
后来,就如同现在这样,发生了这些事,她由叶歌的妈妈抚养了。
叶潇的目光落在那些破碎的记忆上,胸口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好像心脏被人一点一点地剜去,痛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叶歌的妈妈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会帮她洗澡,修剪指甲,虽然他们生活拮据,却会趁着打折的时候买好看的童装,想办法供养她上学,就像她真正的母亲那样为她着想。在最初的那半年里,叶潇也逐渐从无法说话的情况中脱离,能够好好和人沟通了。
她们虽然贫穷却相依为命,互相依靠,生活忙碌却是幸福的。
叶潇看着画面中女人帮她洗头发的温柔笑容,恍惚地想,原来她们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光啊。
这些温馨到令人感觉不真实的回忆,她甚至下意识地拒绝去相信。因为她的大脑已经在持续的隐痛中形成了惯性,哪怕一点好的刺激,也会让好不容易构筑防线会骤然崩塌。
可是变故就是来的猝不及防。在她还没能好好长大的时候,女人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深埋于心却不能愈合的痛苦,又或者是遭遇了无法启齿的意外,叶潇是不知道原因的,她只朦胧地意识到,会帮她梳头发,直到她睡着再关灯的阿姨已经不见了。
那个逼着她喊妈妈,不然就打她,毫无节制地酗酒,穿一身裙子出去又在晚上跌跌撞撞回来的女人,一步一步把她拽下了恐惧的深渊。只有在清醒后的片刻,女人才会崩溃地抱住她大哭着说对不起,会颤抖着手指为她处理伤口。
可是她终究不敢带伤痕累累的叶潇去医院看医生。出去的时候依然会锁住窗户和门,拉上窗帘,把她留在勉强打扫干净的屋子里。
时间过得越久,女人清醒的时候越短,施暴的时间越长,癫狂的特征已经完全在这个瘦弱的身体上显现了出来,只有想到叶歌,女人才会短暂地失神,进而看在这张脸上对她好一点。
所以叶潇在选择逃避的时候,制造出了一个‘叶歌’。那不再是她的妹妹,只是一个为了保护脆弱的自己而催熟的恶魔而已。
“我害怕,叶潇。”扎着蝴蝶结的女孩跌坐在地上,脸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破破烂烂的裙摆搭在她的膝盖上。
“你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
“……是啊。”叶潇看着她哭得狼狈极了的脸,慢慢蹲了下来,伸出手抹去女孩的眼泪。
“我很抱歉,叶潇。没有保护好你……”
“因为我也很害怕,所以我逃跑了,对不起。”
“现在……你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没有谁,需要用扭曲的痛苦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当做受害者,仅仅是因为想要迫切地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想要证明他们错了。
用不着这样自虐,自己对自己多少要坦诚一点。自己对自己多少应该温柔一点。
叶潇心想,自己大概真是个性扭曲,才会这样钻牛角尖,自己把自己绕死了。还好醒悟得不算晚,不然到底要作到什么地步才算完?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叶无忧从半夜中惊醒,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空荡荡的触觉让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眼前一片漆黑,寂静得好像回到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只有她一个人,徘徊在孤独的黑暗中,见不着一丁点希望。
叶无忧在惊惧之下陷入了茫然,怔愣了好久,才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地唤了一声:“师父?”
没有回应,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安静得可怕。
叶无忧没走两步又猛地跪倒,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撑在潮湿的石壁上深呼吸。结果转念想到叶潇不见了,心脏便又一阵紧缩,头越发痛了起来,喉间的腥甜味压都压不住,叶无忧艰难地抬手,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大片的暗红触目惊心地晕染在衣料上。
叶无忧半跪着撑起乏力的身体,还没走出洞口,有人踩着落叶进来了。
叶无忧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狼狈地擦去唇边的血迹,断断续续地说话:“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