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万人迷如何拯救世界[系统](92)
南长隐将白胥华护在怀中抱紧。
他统率群妖来此,竟然已经是有了些开战的意思。
妖气冲天而起,白胥华看不见他们到底来了多少妖,但只是感受到了这片妖气,便也有了个大概的数目。
他道:“………莫要起战。”
倒不是顾及百鸣宴上诸多凡人,也不是顾及那些修为不佳,可能会失去性命的弟子。
而是担忧这些从来未曾染过血,沾过罪孽的妖,会因为他,弃了修炼正道,转而走向食人血肉的邪路。
到那时,他们再如何修炼,也都抹不去身上的血债罪孽了。
南长隐轻轻摸了摸他的眼睛,又捂住了他的耳朵。
白胥华看不见,也就见不到南长隐此刻苍白得不正常的脸色。
厮杀瞬起。
诸派留守的长老一齐围攻,南长隐功力深厚,但他的手是干净的,身上的气息也是干净的。
这本是一件好事。
但在此刻,却又不是一件好事了。
他身上的气息,几乎是一瞬一变,身上的魔气几乎冲天,小妖被他波及,不管还有没有沾染血孽,都被他身上的气息侵染,白胥华喉头哽得厉害,他被南长隐护着,全然不住外界到底是如何战况。
只骤然听到了僧众诵读真经的声音。
恢宏正气不知道从哪里起,白胥华察觉到了湿润的血气。
他伸手摸索,便摸到了南长隐后背上的长剑。
南长隐转而捉住了他的手,道:“我无事………”
可他分明已经半跪了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隐忍出的平静。
白胥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察觉到诸多锋利剑芒朝他刺来,却又被南长隐一人挡下。
未曾伤到他一毫一厘。
南长隐道:“早知道人族都是这般德行………当初便不应该将你丢出妖宫去。”
白胥华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裳,几乎要哽咽出声,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是低低地笑,语调中分不出一点悲喜,他道:“那你………后悔了没有?”
“真后悔。”
白胥华不知道他说的后悔,到底是后悔当年丢他出来,还是此刻不该前来救他。
他只是笑,几乎要流下血泪来。
二人低低地说话,竟也是没有一个人来阻止,南长隐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却越来越沉,白胥华本是被他护在怀里,此刻却已是转而成了他扶着他。
怀抱中的身体,已是彻底没了气息。
满头长发,一瞬落雪。
心死,也不过如此。
第93章 完结章
白胥华被关入牢狱之中。
这一次,便是楚子徽都救不下他,白胥华被长钉刺穿琵琶骨,锁链长长垂落身后,每一下呼吸都是挨不住的疼痛。
每日都有人来看他。
先是楚子徽,再是景修然,第三日明台到来的时候,白胥华甚至都未曾朝向他。
明台道:“胥华。”
白胥华却一声都不应。
明台沉默片刻,略带着一点艰难,道:“你若还有什么身份………此刻大可以告诉我。”
白胥华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想牵扯出一个笑来,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反倒是终于平静下来。
道:“我名白胥华。”
“为青云门问道峰峰主,叶惊鸿座下弟子。”
明台道:“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白胥华道:“你想要问哪些?”
他想到了曾经将明台带回妖宫的自己,又想到了镇压众妖的佛音。想到曾经与他一起并肩作战除魔卫道的浩然剑气………又想到了之前,朝着他刺来的剑芒。
到底是无人可信。
白胥华深陷牢狱,又有人来救他,却被诸人捉住,消去她的伪装术法一看,却是曾经的大国公主——阮酥玉。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身修为,此刻被人捉住一番探查,竟然就是探出了她体内的妖族血脉。
她顿时便成了人族罪人,与白胥华关押到一处。
那时候的白胥华,甚至还觉得她实在可怜,觉得她——不该来救他的。
甚至是阮酥玉之后一字一句对他剖析真心,他虽对她没有喜爱之心,但也的确是有些动容的。
此后又生了几许时段,白胥华重新被人从大牢中接出,精细地养着,同时被人带去,看天下诸景。
便见到旱涝两灾在诸地并起,蝗虫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过,不知名的疫病在各地蔓延。
路边尸体累累,诸人易子而食,死去的人成了活着的人的口粮,凡世几乎成了地狱图景。
诸人跪在地上,求他救世。
白胥华却只觉得荒谬。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便认定祭祀他以慰上天,即可结束乱世,只觉得可笑。
但任务在阮酥玉被捉的那一瞬,便已经完成。白胥华不觉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报仇?
要怎么报仇。
若要报仇,则世间仙门,都是他的仇敌。
可除尽仙门之后,又要依靠谁来斩除祸世妖魔?
竟然是连仇都报不得。
白胥华心灰意冷,他只应了,又要诸人放出阮酥玉。
他叫人废去了阮酥玉的修为,再废去她身上的妖族血脉,叫她重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却也无力再搅动风云,只有富贵可享而已。
便直到了最后一日。
白胥华穿上了华美的玄衣,衣裳上,是丝线绣成的符文。
他在道声中割开手脚腕,血便一点一点地流。
甚至连灵魂都有一股要被吸收的痛感。
从皮到骨,一点血肉都未曾浪费,直叫他像是消融的雪人,彻底融入了大阵之中。
呜呜风声,也只带动了祭坛上,空荡荡的玄裳大袖。
往事如烟如雾,直将白胥华整个人包裹起来。
本觉得已经遗忘的东西,都重新又被忆起。
一颗柔软心脏被千刀万剐,铁锤重击,一点一点,慢慢成了如今冷硬得像是冰雪顽石的模样。
白胥华发热了。
他烧得厉害。
所幸他全部的真情实感,都只是在第一世罢了,之后无论是煌煌大业,还是深仇血海,都再难动摇他了。
烧便也慢慢地降了下来。
白胥华昏了小半月。
除了些执念深重的,世间人大多都未曾受到钟声影响,他们只是做了个梦,梦中朦朦胧胧模糊不清,醒来似乎怅然若失,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失了些什么,便也只当自己敏.感了,偶尔拿做笑谈说。
景修然与明台醒得更早些。
他们身上的症状,并不如白胥华来的严重,只是在彻底忆起往昔的时候,叠加而起的愧疚,与难言的情感堆积在一起,几乎将他们压垮。
唯独白胥华是这一味解药。
白胥华醒的迟。
他醒来的时候,南国大败西凉,领军的南长隐有如神助,他得了南帝暗示,率兵夺得西凉近半数的疆土。
——随后竟然是失心疯了一般,将这一片肥沃土地,拱手送予燕国。
白胥华并不觉得意外。
他唯独在想到南长隐的时候,会露出些柔软模样来。
直叫人看得心中苦涩,惶惶不安。
燕帝被白胥华的术法吊着一口气。
又过了一些时日,他便也受了反噬,合了眼,入了棺。白胥华领着小太子坐上皇位。
新的小燕帝尚且还稚嫩极了。
他对于白胥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因此在白胥华下令出兵,与南国齐攻西凉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反对。
西凉被两面夹击,彻底断了生路,西凉女帝仓皇出逃,被早有预料的白胥华派人拦住。
妩媚的女子到了白胥华面前的时候,尚且还是冷静且理智的。
她自己出手,撕下了脸上的皮,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孔来。
“不愧是你。”阮酥玉道:“你都记得?”
她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并没有一点恐惧的情绪。
白胥华平静地应了。
阮酥玉便笑了起来,她道:“果真如此,但我之前或是伤了你几次,此次大多时候,却都是护着你的,你这般的人,竟然还会与我记以前的仇,叫那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我担责任,真真小心眼儿。”
白胥华只看着她说话,也不做回应,他知晓此刻的阮酥玉,已经彻底没了最后的筹码,只听她说完,便准备离去。
却不想阮酥玉道:“慢着!”
她叫住了白胥华,道:“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白胥华道:“有什么话,一齐说了罢。”
阮酥玉道:“我也是看你是我心上人,才会将这秘密告诉你。”
她面容上带起笑意,隐隐约约露出一丝傲气。
阮酥玉道:“实不瞒你,你觉得我聪明吗?”
她问这话时,眼里还含着笑,白胥华毫不犹豫,直接道:“聪明。”
阮酥玉自然是聪明的。
甚至已经不能说是聪明了,她的智谋绝不逊色这世间任何一人。
阮酥玉道:“我的确聪明。”
她半点自谦的意思都没有,转而继续道:“但你觉得,得有多聪明的人,方才能想出十数套不同的法政,能研习水利,学习机械技术,能信口说出绝世的词句………我固然聪明,但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是绝办不到这一点的。”
白胥华已经意识到她要说些什么了,只是平静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