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53)
满室烛火和床上的两人分食着稀薄的氧气,苏婉佳觉得胸闷,附身吻了吻陆湛,说:“我出去透透气。”
薛行前脚躲进卫生间,苏婉佳后脚就到了客厅,烛光跳动着靠近电脑的屏幕光,当时正是午夜零点整。
蜷川设定好的闹钟响了,电脑开始播放孙月明生前最后的遗言。
苏婉佳一下子就认出了孙月明的声音,她见陆湛还在卧室里没动静,眼神一暗,果断吹灭了手里的蜡烛。
黑夜卷土重来,薛行骤然慌了阵脚,忙乱中摸到一个温热的活物,二话不说就和他厮打在一起。
“别别别!别打!”,蜷川拨开他在空中挥舞的胳膊,“嘘!是我!”
薛行刚才就觉得这个轮廓熟悉,停手后认出了他:“蜷川?!你怎么回来了?”
蜷川:“我还想问你呢!”
薛行:“我...我打算给陆湛一个惊喜。”
蜷川看见半空中出现两坨可疑的潮红,顿时恍然大悟:“靠!”
薛行不明所以,推开蜷川挪到卫生间门口:“他卧室里有光,我出去看看。”
蜷川赶紧拽住他:“哎哎哎!不能去!”
苏婉佳想必已经发现了录音,如果薛行现在出去查看,打乱他的计划不说,一个想要得到陆湛的男人碰上一个已经得到陆湛的女人,要是没有修罗场,蜷川宁可改姓薛。
苏婉佳很快意识到这份录音非同小可,趁着四下无人,她打开网页登陆自己的微信,选中桌面的音频文件,按着鼠标把文件拖进对话框。
网速怎么这么慢?星河已经穷到装不起光纤了?苏婉佳瞟了一眼缓慢爬升的进度条,焦灼地在饭桌边踱步。
偏偏这时陆湛从卧室里出来:“怎么了?”
“没事!”,苏婉佳用身体挡住电脑的光。
陆湛搂住她的腰:“不回去睡一会儿?”
苏婉佳回抱着他,悄悄伸出一只手压低屏幕:“那个...我有点累了。”
薛行听到女人的声音,推开蜷川就往外冲:“我出去看看!”
蜷川死死拉着他不松手:“不能去!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两人身后就是淋浴房的玻璃门,玻璃易碎,薛行怕推开蜷川会伤到他,只好先待在原地乖乖不动。
蜷川趁机横在他身前:“你是不是喜欢陆湛?”
不管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薛行点点头:“对啊,我以为你们都能看出来。”
完了,这下实锤了。蜷川暗暗叫屈,心想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出去了:“他是直男你不会不知道吧?”
薛行别开脸:“我不管。”
“叮咚”
音频传送完毕,苏婉佳的手机接到消息,发出清脆的提示音。
她抱住陆湛的脖子,为了掩盖铃声,故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说:“你送我下楼吧。”
“不再多留一会儿?”,陆湛搂紧她,话中带着一声叹息,“我真的很想你。”
“还会有见面机会的。”,苏婉佳摸摸他的头发,拿起外套穿上,又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红色高跟鞋。
陆湛木讷地张了张口,原本准备的挽留也显得不合时宜起来。
苏婉佳穿上高跟鞋,翘起小腿,用手指轻轻一勾鞋跟,长发滑向一侧,逸出淡雅的发香。
她穿好鞋子,出门前突然转身,扑到陆湛身上,食指轻轻一点他的唇珠,笑意嫣然:“刚才看得愣住了?”
温香软玉在前,陆湛没当场昏过去已经算是有定力了,客厅饭桌上的电脑和手机铃声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房门也忘记关了。
“不是...我没有...”,陆湛无力辩驳几声后,还是承认道,“嗯,你好看。”
她美丽的眼睛沉在大片阴影里,轻轻眨动:“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苏婉佳按下门把手,楼道灯光照亮她的那刻,她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牵起陆湛,神色如常地离开了。
临出单元楼时,苏婉佳和一个手捧红玫瑰的男人擦肩而过,因为熟悉的同类气息,她狐疑地多看了一眼。
是李郁?怪不得远远就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渣男味儿。
情场老手总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对方,这应该是造物主不让天下大乱,故意设下的一道保护机制。
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捧着花,焦急地用拳头撞了好几下电梯按键。
苏婉佳对李郁的风流韵事略有耳闻,慌乱是最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字眼。
出什么事了?她暗自揣测起来。
自动感应灯还没灭,楼道里到处都亮着,李郁留意到地上凌乱的水迹,看来这里不止一个人出入过。
他踩着前人留下的痕迹走到门边,推了一下,门竟然没锁,甚至没有合上。
就算楼里住的都是练习生,这也太不小心了。
李郁在见到蜷川之前,脑子里想的还是得抽空给他上一堂安全教育课。
薛行还是发现了家里有女人来过,至于女人找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他气得发疯,打算一鼓作气追出去找陆湛问个明白,蜷川算是怕了他的暴脾气,薛行越要去他就越不让去,眼看局面控制不住,蜷川心想豁出去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撒开手,口不择言地质问:“陆湛是我的替身吗?”
薛行瞪大眼睛:“什么?!”
组合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可千万不能败在这位大爷身上,薛行现在绝对不能去见陆湛。
蜷川下定决心,一把搂住他往回拖,为了争取时间,什么昏话都说了出来:“你想清楚!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玫瑰花掉在地上,李郁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踩过精心包装的金箔纸,玫瑰花被碾成一滩花泥。
薛行见到李郁仿佛见了阎王,一把推开还没搞清楚情况的蜷川,颤声为两人求情:“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哥!”
蜷川最后看到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李郁,他向自己走来,高高抬起手。
命运在耳边奸笑,冷风扑面而来,蜷川被一耳光猛地扇到地上,跌进散落的玫瑰花里。
前奏
眼看小分队风头正盛,星河索性把SAUDADE全员推了出来,回归新曲叫《狼形》,仅仅看歌名就透着野心。
凌晨录打歌舞台,投票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在确定一位花落谁家前,候选的几个团哪儿都不能去,陆湛干脆领着成员到待机室卸妆,合衣补了一觉,吃过午饭,时间差不多了以后,又有造型师过来帮他们重新上妆。
今天的烤地瓜姐姐是个话多的浙江人,上妆间隙嘴也没闲着,大惊小怪地抱怨:“哦哟,你们这个团怎么每个人都负伤的啦?”
方嘉之前被小混混扎了一刀,伤愈后在手臂上留了疤,烤地瓜姐姐看得长吁短叹直呼可惜,拿出一盒强力遮瑕膏,招呼他到自己面前坐下:“来,我帮你遮掉。”
方嘉没有过去:“不用了。”
“这怎么能不用?”,造型师一下子拔高了声调,“摄像机拍出来很明显的!”
方嘉有点招架不住她的热情,羞赧地笑了笑:“没事的,麻烦你了。”
“现在的小孩子哦也是想不通你们在干嘛。”,造型师翻了个白眼,她没把遮瑕膏收起来,转而去招呼角落里的另一个人,“他不要遮,你总归要遮一下吧?”
烤地瓜口中的“你”正是蜷川。
他窝在沙发里安静地看歌词,被点到名才抬起头来。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一惊。
卞云吓得声音都变了:“三哥,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怪不得他三哥这一路都戴着口罩,粉丝怎么要求也不肯摘。
蜷川的左脸上赫然是一大块红印,边缘泛青,中间沉着斑斑点点的紫色淤血。
他坐到化妆镜前,言不由衷道:“过敏,很快就会好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外伤而非什么过敏。伤痕面积实在太大,造型师姐姐看了也有点无从下手,她又拿出两盒有色遮瑕膏,沾了一点淡青色,涂在发红的区域。
“你稍微忍着点哦。”,她说完,指腹在皮肤上点按,飞快铺开厚重的遮瑕膏。
冰凉的手指每点一下,蜷川就被逼着回忆一次昨晚的情形,他紧紧闭上嘴,把印着歌词的A4纸捏成一团。
陆湛和薛行窃窃私语:“这是怎么弄的?”
昨夜发生了太多事情,薛行只得化繁为简地概括道:“李郁打的。”
陆湛听得满面怒容:“他就是个畜生!”
“情况很复杂...”,薛行迎着陆湛愤怒又疑惑的眼神,不得不放低姿态,“我也有对不起老三的地方。”
陆湛恨李郁恨得牙痒痒:“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打人的总是李郁吧?你还帮他说话,他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
薛行拉住陆湛的衣袖:“你轻点。”
他示意陆湛往前看:“喏。”
蜷川在十二点钟方向直勾勾盯着他们,遮瑕膏遮住了他的伤口,然而还是留下一片生硬的粉痕。
陆湛怕说得太多伤他的心,讪讪扭开头,不敢再出声了。
“我给你用个敏感肌专用的粉底液吧,不然对皮肤不好。”,造型师拉开头顶的柜门,将手伸进一片漆黑中。
骆漫漫把胳膊从床底抽出来,手里多了一瓶粉底液,瓶底的“敏感肌专用”字样已经斑驳不清。
“当当,找到啦!”,骆漫漫往手心挤了一汞,糊到脸上。
周婷抱着笔记本电脑啧啧称奇:“你这瓶粉底液是祖传的吗?”
骆漫漫振振有词道:“对啊,祖传的,所以我要涂它去我姥姥生日。”
周婷跺了一下脚:“不行我太紧张了,我要找点事情做。”
她抓来徒手抹粉底液的骆漫漫,从收纳盒里拿出尖头海绵:“来来来,我帮你涂匀。”
骆漫漫不断用余光瞟着电脑屏幕:“又在看打歌节目啊?我跟你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次骚团很稳的。”
周婷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神经质地尖叫起来:“我不许你瞎说!!”
“第一名只有一个,奖杯又不能分。”,骆漫漫摊手,“谁让6s的小姐姐又跟骚团撞上啊,都是你的本命,谁拿一位你都得心疼剩下的那个。”
SIX SECOND原定今年三月回归发专辑,虽然官方不说解散,但粉丝们都心知肚明,姐姐们都过了三十岁,新女团也出来了,这也许就是她们最后一次一起站在舞台上。
周婷抹平骆漫漫脸上的粉痕,哽咽道:“月明小姐姐没了,6s变成5s了,就再给她们一个一位不行吗?”
“我觉得不会了。”,骆漫漫冷静地分析起来,“你没发现这次小姐姐的消音质量完全不行吗?唉,军心涣散的感觉,主唱走了以后,对团内影响还是很大的。”
周婷嘴一撇,眼看要哭出来,骆漫漫赶紧夺下她手里的海绵,指指笔记本电脑:“别说了别说了,出结果了,快看!”
“啊!!!!!!!”
周婷一看歌名《狼形》被高亮标出来,瞬间转悲为喜,拽起骆漫漫欢呼:“崽崽赢啦崽崽赢啦!!!耶!!!初一位!!!正式出/逼啦!!!”
蜷川把奖杯传到陆湛手上,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应该让队长发言,陆湛似乎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但是蜷川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耳朵里塞满山呼海啸般的尖叫,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仿佛被人托到云端,得以高高在上地俯瞰整个舞台,落选组合挤在聚光灯照不到的边角,蜷川很熟悉这个位置,他也在那里站过许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