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十五年(65)
周婷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那个...那个,原来你也戴眼镜啊?”
“戴隐形更多,这两天太累,眼睛都熬红了,就戴框架歇一歇。”,陆湛捏捏镜腿,笑了一下,“是不是不太好看?”
“没有没有,你好好看,脸好小啊...”,周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正常人类可以拥有的比例。
陆湛打量着周婷,温和地夸赞:“你的妆也很漂亮。”
我天天在微博上看到的小哥哥夸我的妆好看!周婷消化完这句话里的信息,快要高兴得晕过去了,全靠骆漫漫在桌子底下掐大腿才能保持镇定。
热拿铁上了以后,陆湛取下眼镜,看起来更像粉丝熟悉的那个陆湛。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别紧张,随意点吧,想问什么就问,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问题,我都会回答的。”
此时此刻,周婷已经发毒誓要和骆漫漫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真的可以问吗?”,周婷跃跃欲试。
“嗯,我知无不言。”
周婷也不客气,上来的第一个问题就相当生猛:“你和莲莲到底是不是一对?或者...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陆湛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哑然失笑:“我们平时不叫他莲莲,叫老三或者蜷川比较多。我和他也不是一对,甚至在队内算不上最亲密的。”
虽然搞男团cp很难搞到真的,周婷脸上还是难掩失望,她想当然地问:“那二哥和莲莲总是真的了吧?”
“也不是啊。”,陆湛笑着,语气里充满无奈,“薛行确实喜欢过老三,但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有他哥哥压着,他也不敢做什么。”
周婷想到那个知乎上的传闻,睁圆了眼睛:“哥哥?!他真的有哥哥吗?”
“有啊,就是李郁。”,陆湛一提那个畜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骆漫漫:“靠!还真是兄弟俩。我就说薛行和李郁长得有点像。”
陆湛有些意外:“你们也知道了吗?”
骆漫漫:“嗯,饭圈没有秘密。”
“哦...但我接下来说的这个肯定是秘密。”,陆湛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李郁和老三才是一对。”
周婷伸长脖子咽下嘴里的咖啡:“那个老男人?认真的?!”
“嗯,而且在一起很多年了。”,陆湛十分认同老男人这个说法,默默给周婷点了个赞。
骆漫漫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兴奋地摇摇周婷的肩膀:“姐妹姐妹,今天这趟算是来对了,我的妈,简直血赚。”
陆湛x蜷川是假的,没关系,薛行x蜷川是假的,也没关系,但老男人x蜷川竟然是真的,这也太打击追星的积极性了吧。
周婷捧着碎成渣渣的玻璃心:“没关系,没关系...我承受得住,你继续说。”
陆湛:“李郁对老三不是很好。”
周婷倒抽一口凉气。
陆湛:“拿初一位的前一天,李郁动手打了老三,化妆师用了很多遮瑕才把淤青遮住。”
周婷眼前一黑,骆漫漫及时接住了她。
“我劝过,但是老三不听。”,陆湛摊手,“非要和他在一起,我实在没办法了。”
周婷想象了一下蜷川被打的场面,心疼得差点没哭出声来,她每天捧在心尖上一口一个崽崽叫着的小偶像居然是家暴受害者,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陆湛心平气和地说:“和苏婉佳恋爱的确实是我,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老三是主动替我顶罪的,他想**,公司想留下我,归根结底,两方各取所需,并没有所谓的强迫。”
周婷有点委屈:“为什么要**?是粉丝的应援不够好吗?”
“不是,我觉得他只是累了。”,陆湛微微低着头说。
他摇晃着咖啡杯:“艺人是一份工作,做久了也会累,会厌倦,当然,公司不允许我们在镜头前表现出这些情绪。”
周婷安静地听着,忽然感觉到内心某处被击中。
她幻想过很多自己和偶像相见的场景,或许是在人满为患的体育馆里,他们在台上唱歌,她在台下挥舞应援棒跟唱,或许是在全面戒严的机场里,她得提前很久到机场才能占到好位置,期盼着擦肩而过时,他们的目光能落到自己身上,又或许是某一场粉丝见面会,他们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后面,往专辑上签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和她说几句温暖的,言不由衷的好话。
他们始终坐在神坛上,只留给痴心女孩们矜持的匆匆一瞥,周婷甚至觉得,这些男孩子和她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他们身上都会发光。
然而此时此刻,陆湛就坐在她的对面,捧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淡淡地向她诉苦,在某个瞬间,他身上的光芒似乎完全消失了。
更奇怪的是,周婷一点也不觉得失落。
陆湛喝完咖啡,店里的背景音乐正好播到张学友的那首《吻别》,他很久没在外面听过这首歌,来了兴致,起身向周婷伸出一只手:“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请你跳支舞吧。”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近在眼前,莫说周婷不会跳舞,就算她是个高位截瘫也不会错过的。
她厚道地给陆湛打了一针预防针:“我手脚不协调哦。”
“没事,我带着你。”
陆湛搂住她的腰,在乐声中温柔摇晃。
“it’s easy take me to your heart”
(其实爱我真的很简单)
“standing on a mountain high”
(站在高山之巅)
“looking at the moon through a clear blue sky”
(看着月亮悬挂于清澈的蓝天)
周婷迟钝地凭感觉踩拍子,骆漫漫时不时能听到几声煞风景的“啊呀”和“抱歉”,起先两个人还能勉强配合,到了后来,周婷越来越慌,舞步全被弄乱了,陆湛也无所谓,任她自由发挥着跳完这支舞。
骆漫漫坐着围观,有事没事嘘一下周婷跳得难看,周婷也不甘示弱地一一还击,陆湛倒是很安静,从容旋转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
许多年以后,三个人想起这支并不完美的《吻别》,都依然觉得,那是一副极其温暖而美好的画面。
“I should go and see some friends”
(也许我应该去和朋友们一起)
“but they don’t really comprehend”
(但是他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don’t need too much talking”
(不需要太多解释)
“without saying anything”
(甚至可以一言不发)
“all I need is someone”
(我仅仅需要)
“who makes me wanna sing”
(一个能让我欢乐而歌的人)
作者有话说
忘记签到忘记申榜忘记设置定时发布时间,然后下午开app发现我记错了其实我申榜了…给我自己的金鱼脑跪了,存稿已经写到大结局了,这周会有很多双更掉落
“吻别”(下)
周婷算是圆梦了,骆漫漫送走她以后,把陆湛单独留下,对他说:“你再跟我去个地方。”
陆湛:“去哪里?”
骆漫漫:“墓园。”
卫清欢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她的身体被烈火烧化,和地上的沥青不分你我地混在一起,连骨灰也找不出来,陆湛没有办法,只好在郊区给她立了一个衣冠冢。
“墓碑、供奉、碑文,都是这几年我自己赚了钱,一点点添置起来的。”,陆湛解开塑料袋,把袋子里的水果逐一拿出来摆好,“虽然还是寒酸,不过好歹也有个样子了。”
这片公墓里埋的全是横死之人,碑上的生卒年份短得可怕,陆湛一路走来,仿佛看完一部长长的悲情电影。
骆漫漫在一旁幽幽道:“你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吧?否则也不会去和苏婉佳谈恋爱。”
陆湛苦笑:“我妈生前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死后却无人问津,一个记得她的人都没有了,我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你该不会以为我今天找你,只是想让你见我朋友吧?”,骆漫漫挑起眉毛。
陆湛转过来看了她一眼:“那还能因为什么?”
“我妈说,阿姨生前真心的朋友不多,她算一个。”,骆漫漫跟着蹲下,用手擦去碑文凹陷处积下的灰尘。
“我妈怀上我的时候,阿姨特别高兴,还答应要给我起名字,但是她太忙了,一来二去就把这事给忘了,她天南海北地跑,我妈也跟着她天南海北地跑,两个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我出生,护士让登记姓名,我妈才想起来,她一直没等到阿姨的名字。”
骆漫漫抽抽鼻子:“而且她也等不到了,阿姨已经没了。”
陆湛亦是神色黯然:“你叫漫漫,有什么说头吗?”
骆漫漫:“哦,我妈以前遇到过一个很灵的算命先生,说我命中带水为宜,她又希望我这一辈子可以‘慢慢走’,所以就把慢改成了三点水的漫,小学里上语文课,老师问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我一直都这么答。”
她拔高了一点声调:“但是前不久她才告诉我,其实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含义。”
“什么含义?”,陆湛心中一动。
“我是随母姓的,就为这事,我爸妈当时吵得昏天黑地,最后我妈说服了我爸。”,骆漫漫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她说,不姓骆就没法成全这份心意,哎,对了,你会背苏轼的《浣溪沙》吗?”
陆湛陷入沉思:“以前学过,早就忘了。”
“细风斜雨作小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动人:“入淮清洛渐漫漫,人间有味是清欢。”
骆漫漫,卫清欢。
陆湛当场失语,片刻后潸然泪下。
“有人记得她的,一直都记得。”,骆漫漫用指尖勾画碑上的铭文,“我这样说,你的心里会有安慰吗?”
陆湛红着眼睛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是大忙人,我们又不算太熟悉,要不是你朋友求我帮忙,我还不乐意来呢。”
骆漫漫身形一晃,让出背后的位置:“喏,就是这位,你们肯定认识。”
陆湛顺势看去,发觉薛行站在那里,有点扭捏地向他点了个头。
他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妈埋在这儿?”
薛行一米九的个子,顶着棺材脸,鹤立鸡群地杵在一大片坟包中间,有点黑色幽默的意思。
他说:“你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呃,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像跟踪狂?”
陆湛哭笑不得地擦干眼泪,点点骆漫漫,再点点薛行:“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
薛行老实交代:“我闲着没事翻你qq空间,在点赞列表里加到她,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完了,听上去更像跟踪狂了。
“什么叫勾搭。”,骆漫漫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我们是想帮你解开心结。”
陆湛笑了笑,又摇摇头:“不是这么容易的。”
“薛行。”,陆湛叫着他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不是这么容易的。”
此时骆漫漫已经知趣地回避了,薛行深一脚浅一脚绕过坟包,走到陆湛面前:“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