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1988(143)

　　春宵苦短。
　　一刻值千金。
　　白洛川再挤出时间来，也不能在这边停留太久，他还有工作要做，最后收尾的时候必须亲自在场，只能匆匆来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赶了回去。
　　一路奔波，只为了见心上人一面，像是所有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临走的时候亲了又亲，眼里满满都是喜欢和不舍，被再三催了才起身离开。
　　白洛川有自己的事业，米阳也有自己的工作。
　　博物馆的展厅都布置好了，他们几年来的成果也第一次对外公示，
　　米阳他们身上佩戴了工作人员的胸卡，接纳了第一批来参观的人，大概是周末的关系，还有不少家长带着学生一同前来。
　　苗良戴着黑框圆眼镜站在最前面，也在跟几个师兄弟们一起看，他们看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在玻璃罩内看到他们修复好的物件。
　　他们自己看的也十分感慨，其中一个指了一件道：“苗师哥你瞧，就是这个一同出土的麻线鞋，它可是帮了大忙。”
　　“对，当时查了好久。”
　　苗良推了推眼镜，看着它笑道：“啊，是它啊，不但咱们这儿有，敦煌莫高窟147窟晚唐壁画中也有，跟这个一样。”
　　米阳也站在那看了一会，他也记得这双鞋。
　　那还是去年的时候了，他们发现了这双鞋，陈白微带着他做了复原工作，那天晚上他们忙到很晚，但是大家都精神振奋，觉得找到了突破点。
　　陈白微吓唬他，还现场编了一个故事，拿手电筒抵在下巴上讲了没一阵，就被一同来帮忙的孙教授的学生单静——静姐今年又叛变来投奔章老了——狠狠地打了一顿，责令他不许半夜讲这些。
　　米阳那会儿正在处理麻线，一旁的苗师哥怡然自得，也在猜测这双鞋的来历，扶了眼镜一下精神振奋道：“谁知道呢，那边18号又出土了一些东西，说来还挺有意思的，跟咱们这一样都是一双僧人的麻线鞋，样式却和这边的风格不相符，查了很多资料，是中原地区才出现过的，《旧唐书·舆服志》里记载‘武德来，僧人着履，规制亦重，又有线鞋’……”
　　苗良仰头看着头顶的破屋烂瓦，苦中作乐笑呵呵道：“说不定一千几百年前，有这么一个僧人，他为了自己心里的信念，一路背着书箱和所有家当，怀着自己心里的信仰，凭着这股念力穿越高山趟过河流，一路走到这里。他或许在这里成了一代大师，又或者依旧默默无闻过完了这一生，最后守着自己的信念长眠于此。”
　　“谁知道呢。”苗师哥自己念了一句，又笑着摇头，“不过可真让人着迷。”
　　米阳也这样觉得，真令人沉迷。
　　一旁的陈白微还在跟他说话：“哎小师弟，就小心右手边那个黄帽子，对，就是那个僧帽，你记得给一会给弄好。”
　　旁边的单静怒道：“什么黄帽子，你讲准确点，那叫黄色桃形间帽，你别乱叫，小心带坏了小孩！”
　　陈白微懒洋洋道：“哎哟，这么麻烦干什么，这里就咱们几个，还说学术用语啊，那是不是还要把典故讲出来？哎对了，你知道这帽子的典故吗？”
　　单静道：“我倒是查了一些资料，平时累积的还不够，不过我们孙教授平时带着我们这一两年也研究了不少，等我回去问问孙教授。”她说完又红着脸嗔道：“我要是什么都知道，那不成了博学家了吗。”
　　陈白微笑道：“其实我也说不好这些。”
　　单静怒道：“那你还问我！”
　　陈白微道：“不过有人能说好呀，我现在给你喊个仁波切来啊，不用转世，这些正史野史杂记比谁都清楚，让他给你讲讲。”他拿着手里的麻线，扭头喊道：“苗良何在——”
　　“胡说什么，我上个月刚写了入党申请书，马上就是党员了，朴素的唯物主义者，我就是对这些很感兴趣，我尊重所有人的宗教信仰。”苗良师哥扶了扶自己的黑框圆眼镜，略微矜持了一下，又喜滋滋地讲起来，“来来，我们今天说一下野史啊，据说……”
　　……
　　米阳被人碰了胳膊一下，从回忆里抽身，转头看到了陈白微。
　　陈白微笑了道：“小师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是不是觉得自己修复的东西特别好看？”
　　米阳点点头，又看向它：“嗯。”
　　陈白微也站在他身边弯着眼睛笑了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咱们加把劲，使劲干。”
　　米阳也笑了，认真道：“好。”
　　而在二楼的休息室，章教授在看过一遍之后，身体略微疲惫已经提前进来休息了。
　　一旁的老馆长跟他聊了几句，留下茶水和两碟干果，又匆匆出去了。
　　章老还能在这里隔着玻璃窗看到楼下的样子，也能看到为展出立在一旁的牌子，他和他们团队的人名都在上面，老人笑了一声，略微有些感慨。
　　几年的辛劳，总算忙完了，也总算留下了一些东西。
　　他一边看着，忽然就想起了远在哈密的孙教授，这两年陈白微可没少“请帮手”过来，他和孙教授那边也熟悉的很，章老笑呵呵地拿出手机，给孙教授打了一个电话，想临走的时候跟他重修旧好一下。
　　“哎，老孙呀，哈密那边情况怎么样啦？不不，这次不是来找你借人的，我们都已经弄完开展了……也不是跟你炫耀，你看看你这个同志，怎么警惕心这么高，呵呵，就是来跟你说说话。”章老斟酌片刻，努力表达自己的和善，打算从聊家常入手，“听说你们还有哈密瓜吃，那边现在就有熟透的瓜了吗？方便的话带几个回来嘛。”
　　对面的孙教授回复的斩钉截铁，简直出离愤怒了：“没有！空闲学生没有、熟透的瓜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虽然社交失败，但章教授一行人在临走的时候还是吃上了哈密最甜的瓜。
　　米阳当天晚上说笑话似的讲给了白洛川听，他家少爷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来了一车哈密瓜来，每一个都是个头大味道好，咬一口下去清、甜、脆，生津止渴，应季吃再好吃不过了。
　　办完了展，吃完了蜜水一样的瓜，告别了这里的老朋友们，章教授带队离开了。
　　他们的新疆之行结束了，但是再回忆起来，大家都还会记得这里和留在这里的自己的青春。
　　米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在看着云层之下的那片土地，看着荒漠里偶尔浮现出来的绿洲，还有那里看不到的人。
　　他唇上还带着白洛川的温度，白少爷来送机的时候偷偷亲了他一下，很短，但唇瓣火热。
　　白少爷和他偷偷躲在一处，额头抵着他的认真说自己很快就忙完，又一再强调让米阳在家等他一小段时间，他忙完了立刻就赶回家去——
　　如果少爷来不及回京城的话，那他放假再过来吧？
　　反正已经熟门熟路了，不是第一次找过来。
　　米阳这么想着，自己先笑了。


第156章 生日礼物
　　回到京城之后, 章教授给几个学生先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米阳没回学校, 直接去了白洛川那边，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踏踏实实睡了十几个小时, 单布展的事并不累, 主要还搭上一个白洛川, 伺候白少爷的精力实在耗损的有些过大。
　　等睡醒之后, 手机上只有几条短信，是白洛川发来的。
　　米阳躺在床上给他回了一个电话，白洛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问道：“睡醒了？”
　　米阳带着点鼻音喊他一声：“白哥哥在忙什么呢？”
　　白洛川在那边笑了一声, 道：“上班，养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之前让你喊一声得费半天功夫。”他那边有人进来, 低声跟对方说了两句，但是也不忘了调戏米阳。
　　米阳脸上热了一下，翻了个身没吭声。
　　白洛川也不急着说话，忙完了自己的, 这才低声对他道：“又生气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工作这么忙，下回你也乖一点, 自己喊人，好不好？”
　　米阳笑着又喊了他一小声。
　　白洛川听在耳中, 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喊的我都想回去了。”
　　米阳脸皮比他薄，小声道：“你那边是不是来人了，你先忙工作吧，我挂了啊。”
　　白洛川道：“没什么事了，你再陪我聊两句，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米阳笑道：“瞎说，也就一晚上。”
　　陪着他贫嘴了一阵，白洛川那边事情多，听着要出门，只能先挂了电话，临走前又叮嘱米阳道：“自己吃点东西，钱不够就去门口小抽屉里拿，我取了一点零钱放着，你别又偷懒什么都不吃就去学校，这会儿食堂可不开门。”
　　米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这个时候食堂还真没有什么吃的，点头应了一声。
　　他从新疆带了一些特产回来，拿出两个盒子放在一旁，细长的那个盒子里装着一件热瓦普，琴颈细长，有点类似三弦琴，是他准备带回去给山海镇的爷爷米鸿的。另外一个盒子是方盒，他直接拿去放在了对面的小厅里，这是给白老爷子买来的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米阳买了两双当地牧马人常用的皮手套，做的很有那边的特色，里面加了保暖的一层绒，很适合白老这样年纪大了的人用，比商场里购买的马术手套舒服一些。
　　白老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边做治疗，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快来了，放在这里当做给老人的一份儿惊喜。
　　还有一些吃的东西，新疆的坚果和风干牛肉也带了许多回来，他收拾了装在包里，准备拿去给同宿舍的几个兄弟分着吃。
　　临到出门的时候，又想起白洛川的话，从小抽屉里抓了几张钞票放在钱包里，零的整的都有，几百也够用一阵了。
　　米阳楼下放着他那辆蓝色自行车，骑着先去找了家常去的馆子吃了饭，老板跟他们挺熟的，一边把面端上来一边还问道：“怎么你那同学没一起呀？”
　　米阳道：“他去外地了，过几天回来。”
　　他和白洛川一起来惯了，老板都认识他们，这会儿人也不多，还给米阳附赠了一碟小菜，对他道：“正好这几天泡菜腌好了，上回没有，你那同学面都少吃了一碗，回去你记得跟他说啊，我们泡菜现在有了，管够！”
　　米阳点点头，笑着道：“好。”
　　他吃饱之后，骑车没一会就到了学校，刚靠近宿舍附近就瞧见楼下挺热闹的，米阳也没在意，停好了车就回了宿舍。
　　他们宿舍这会儿只有一个同学在，正好是他下铺那兄弟，米阳进来的时候他正一边吃泡面一边往楼下看着，瞧见米阳立刻就道：“米阳，你刚回来吧，快来看看！”
　　米阳把东西放在桌上，过去看了一眼：“怎么了，谁在楼下贴了彩纸……你中午也没吃呢？我带了不少牛肉干回来，你拿点一起吃吧。”
　　下铺的兄弟问他：“你刚才没从楼下看一眼啊？”
　　米阳摇摇头，道：“没有，我刚去放自行车了，从侧门过来的，怎么了？”
　　那兄弟都乐了，对他道：“你还停什么自行车，你不知道，前几天的时候咱们宿舍楼下停了一辆法拉利跑车，特别酷的那种，蓝色的太漂亮了，上面绑了好些彩带气球拼了一个‘生日快乐’，据说是送的生日礼物呢，就是没写名字，也不知道是给谁的。”
　　米阳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几号停在这的？”
　　宿舍的兄弟想了一会，道：“23号，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刚从图书馆回来。停了好几天了，估计也是内部人士，还从保卫处办了临时停靠的牌照，这两天才刚挪到外面停车场去的，哦对了，你瞧见下面的彩纸没有？那都是小箭头，一路贴到停车上那边的。”他拿了一块牛肉干吃的津津有味，又问道，“哎你的书是不是也快到期了，咱们等会一起还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