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我丑的人都真香了(99)
早朝结束后,宋衍卿带头走出了正德殿,他故意放慢了脚步,等最后头的徐西陆走出来,与他肩并肩走着。“王爷是有什么事吗?”徐西陆问他。
宋衍卿脸色有几分别扭,“下月初,就是我十九岁的生辰了。”
“呀,小王爷都十九岁了,”徐西陆露出姨母般的笑容,“也算是长大成人了。”
宋衍卿微微皱眉,“你这一副长辈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总之那日,皇兄会为我在宫中设宴,会请一些在上京的宗室公卿。”
徐西陆略为惋惜道,“那我岂不是没有赴宴的资格?可惜了。”
宋衍卿轻咳了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日我会早些回王府,赏你一个给本王过生辰的机会。”
“……那就多谢王爷了。”
宋衍卿不放心地叮嘱:“你记得准备礼物。”
徐西陆问:“王爷想要什么礼物?”
宋衍卿颐气指使,“自己想。”
“是,我的小王爷。”徐西陆看见走在前头的徐泰和,停下了脚步,“王爷先去罢,我想起有一事得面奏圣上。”
宋衍卿也没多问,“那回头见。”
告别了宋衍卿,徐西陆来到勤政殿,请求面圣。刘进忠看见他,笑道:“小徐大人,您总算来了。”这段日子,皇帝一反常态,既不出宫去见徐西陆,也不宣他来觐见,就等着他来“自投罗网”。刘进忠伺候皇帝多年,深知他的脾性,对待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陛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徐西陆抿了抿嘴,“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老奴这就去,请小徐大人稍等。”
说是稍等,徐西陆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烈日当空,只站了片刻,他的鼻尖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官服又厚又不透气,很快他的后背被汗水浸染,湿了透。徐西陆舔了舔嘴唇,开始想念家中杏浓做的绿豆莲子羹,这个时候他肯定能一口气喝下三大碗。
在徐西陆精神变得恍惚之前,刘进忠终于从里头出来了,“小徐大人,皇上请你进去。”
“多谢公公。”一走到殿内,没有烈日直射,徐西陆稍稍没那么难受了。宋衍澈身体不好,畏冷不畏热,勤政殿内还没用上冰,里头也说不上凉快。
宋衍澈还穿着早朝时的龙袍,见到脸被晒得通红的徐西陆,悠然笑道:“朕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皇上有什么气,朝臣身上撒就好,何苦为难家父呢。”
“可是朕也说过,会让你主动来到朕的身边。你看,你这不是来了吗?”
只说了几句话,徐西陆就感觉自己的喉咙里要冒出火来,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紫砂茶壶,又极快地挪开目光。
宋衍澈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过来。”
徐西陆迟疑了片刻,不敢抗旨,走到宋衍澈身边,后者亲手倒了杯茶,自己喝了一口,抓住徐西陆的前襟把人扯过去,用嘴将茶水渡到对方口中。
茶水不冷不热,温度正好,流入徐西陆的喉咙里,总算灭了他体内的火。宋衍澈放开他,舔了舔嘴唇,“茶……好喝吗?”
徐西陆如脱兔一般连连后退,轻喘数息,“皇上。”
宋衍澈温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你呀,只要对朕服个软,能少吃多少苦头。可你为何,非得同自己过不去呢?”
徐西陆定了定神,平静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的人,也都是皇上的。皇上若……若想要臣,只须吩咐一声,臣不想死,自然不会抗旨。”
宋衍澈的眸光暗了下来,“这么说,逼一逼,你就肯就范了?”
“是,”徐西陆正色道,“臣是一名男子,也没有什么铮铮铁骨,和谁睡臣都无所谓。皇上要睡臣,臣受着便是,绝对不敢有怨言。”
宋衍澈静了一静,淡淡道:“朕若只想要一个暖床人,后宫三千,朕为何非你不可?”
“是啊,”徐西陆自嘲一笑,“皇上为何非我不可呢?”
宋衍澈凝视着他,久久不语。
徐西陆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臣所求不过两件事。其一,希望皇上不要再为难我父亲,他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其二,希望皇上能抛开儿女私情,给谢青苏一个公正的决断。”
宋衍澈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若朕答应了你所求,你打算又什么来还呢?”
闻着宋衍澈身上淡淡的药香,徐西陆伸出手,手掌从他的肩膀,慢慢向下滑,而后他曲下膝盖,同时他的手已来到宋衍澈的腰间,停住不动。
宋衍澈低头垂目,脸色不变。徐西陆正要解开他的腰带时,他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徐西陆抬眸看向他,“这难道不是皇上想要的吗?”
宋衍澈的目光牢牢锁在徐西陆身上,面目几乎有些扭曲,“徐西陆,你真是伤害朕的天才。”他猛地松开手,背对着徐西陆,良久才道:“进忠。”
刘进忠缓步而入,“陛下。”
“小徐大人与朕相谈甚欢,朕想将他留在宫中,替朕做个伴。”
刘进忠大吃一惊,“皇上?”
“就让他住在静心殿的偏殿,”宋衍澈弯唇一笑,“让朕随时能看到他。”
徐西陆丝毫不惧,拱手作揖,“微臣告退。”他跟着刘进忠走出勤政殿,心跳依旧如击鼓,手心上全是汗。徐西陆是个男人,在这方面一直都不纠结,让他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上/床,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当他心里有人的时候,喜欢的人,他不想和任何其他的人亲密接触。只是,他躲过了这次,那下次呢?宋衍澈在他周围织了一张密不通风的网,他躲也躲不了,逃也逃不了,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蚕食么?
静心殿乃皇帝的寝宫,皇帝不去后宫的时候,就在此处留宿。刘进忠让宫女收拾好偏殿,道:“小徐大人暂且就在此处歇息罢。”
徐西陆点点头,“多谢公公。”
刘进忠看着他,欲言又止道:“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小徐大人不如先依着皇上,否则惹得龙颜大怒,那可是没好果子吃的呀。”
徐西陆淡淡一笑,“谢公公提点。只是不知公公可否同徐府说一声,不然我父亲母亲见我迟迟未归,定会心急如焚,四处寻我。”
刘进忠喟叹一声,“老奴会找机会传消息出去的。”
徐西陆留宿皇宫的消息传进徐府,徐泰和和谢氏面面相觑,还以为儿子犯了什么事。来传消息的小太监神情古怪道:“徐大人放心,小徐大人深得陛下恩宠,不会有事的。还有,如果有其他人问起来,你们就说小徐大人不慎染上了风寒,要在家中休养几日。圣上的意思,大人和夫人可明白了?”
徐泰和满腹疑惑,忧心忡忡,又不敢多问,只好道:“明白的。”
徐西陆在静心殿一住就是数日,除了宫女和太监,他再见不到其他人。宋衍澈也不曾来过,即使是徐西陆,也猜不到他究竟想做什么。
在空旷寂静的深宫里,宫女和太监似乎都顶着同样一张脸,神情木然,不言不语。寝殿内时时刻刻都点着宫灯,燃着淡淡的熏香。徐西陆吃了睡,睡了吃,每次睁开眼睛,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梦见中还是在现实里。实在难受得受不了的时候,他就把心里头的人拿出来想想,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徐西陆不知道,在他留宿宫中的第三日,远在淮水的谢青苏接到了圣上亲自下达的调令,他将重返上京城,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谢青苏以钦差的身份在淮水待了一年,杜经纶的案子解决后,这钦差就成了个闲职。接到调令后,他也没什么需要交接的,简单地收拾了行李,一刻不耽误就启程回京。
“公子,我们需要这么赶吗?”连夜赶路的观言打着哈欠道,“为什么不明日一早再走啊……”
谢青苏望着马车外的茫茫夜色,自言自语道:“我等不了了。”
谢青莘寄来的每一封家书里都提到了徐西陆,谢青苏知道他被人构陷,身陷囹圄,却什么都做不了。在徐西陆最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和他相距千里,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能给说他听——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他受够了。
他很怕,怕徐西陆眼里不再有他,也怕他已经忘了自己。
谢青苏日月兼程,五日后便抵达了京城。谢青莘和谢氏接到消息,亲自去城门口接他。谢氏见到一年未见的侄儿,欲语泪先流,“青苏,你受苦了。”
谢青莘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恢复得不错,就是瘦了点。”
谢青苏冲他们点点头,目光越过谢青莘朝他身后看去。“别看了,西陆没有来。”谢青莘道,他见谢青苏有些失望,又安慰道:“他近来卧病在床,不便出门,否则他一定会来接你的。”
“病了?”谢青苏心中一沉,看向谢氏。谢氏抹了抹泪,勉强道:“是,西陆他感染了风寒,大夫说……说他的病会过人,让他在家中安心静养,过几日便会痊愈。”
“我去看他。”
“青苏!”谢氏忙拉住他,“你才刚回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若不回谢氏,跑去徐府,你让别人怎么想?”
谢青莘也劝道:“既然大夫说西陆需要静养,你就先别去打扰他了。等他病好了,你想怎么打扰都行。”
谢青苏犹豫片刻,道:“那就听姑母的,先回家罢。”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赶回了谢府。观言兴奋地喊道:“公子,我们回来了。”谢青苏推开车门,看着面前两扇漆红的大门,还有上头悬挂着刻着“谢府”二字的匾额,一时间,恍如隔世。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父亲每日下朝后从这扇门走进家中的背影,看到了去年挂在牌匾上在寒风中飘扬的百绫,看到了在枯败的桃树下那人明亮的双眸——他终于,回来了。
第93章
谢青苏久别归京, 回了一趟谢府后, 便换上官服进宫向天子述职。宋衍澈在勤政殿见了他, 例行询问淮水的情况,又勉励了他一番,最后给了不少赏赐。谢青苏一一作答谢恩, 两人自是一副君圣臣贤的模样。
这次南下,谢青苏铲除了一帮淮水的乱臣贼子, 坐实了沈氏贪污赈灾银两的罪名, 算是立刻大功。他从宫中出来后, 不少谢党旧人得到消息,纷纷上门拜访, 谢青苏回来的头几日,谢府的门槛都要被他们踏平了。这些人明里暗里都给了谢家不少支持,谢青苏不好让他们拂了面子,只能耐心地接待客人, 好在谢青莘深谙人情世故,也能帮他应酬一二,他这才得以脱身,能抽空去一趟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