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温慎之都这么同他说了,延景明觉得,自己还要多言,那就叫做祸从口出,被有心人听见了,绝对要出事,他便捂住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而后一言不发,跟随温慎之返回宫宴。
他二人方才回头,便见一名宫人步履匆匆走来,像是在四处寻他们,见着温慎之,略微松了口气,道:“殿下,太后有要事吩咐,令奴婢来请二位往兴庆宫去。”
温慎之本不觉有异,微微点头,随着那宫女转身往兴庆宫去,可那宫女在前领路,不言不语,竟连顶软轿都没有,此处离兴庆宫可有些距离,温慎之觉着不对,开口询问:“是皇祖母让你来的?”
宫女应答如流,道:“太后想殿下明日要出宫祭拜,也许有些时日见不着了,便想请殿下过去说些体己话。”
温慎之:“……”
他不由微微蹙眉,心中已断定这宫女,实在是可疑极了。
他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再清楚不过太后的性格,他是嫡长子,又是太子,因而太后对他向来严厉,几乎不可能会同他有这般温情的时刻。
太后对他的喜爱,不可能以这等方式表达,若是这宫女借口唤延景明过去说话,反倒是还正常一些,更不用说天色已晚,太后又向来早眠,若无万分紧要之事,绝不可能让他去兴庆宫一见。
温慎之握住延景明的手,延景明讶然看了他一眼,便见温慎之神色严肃,二人目光相对,他不知为何突然便明白了温慎之的意思。
宫宴本不可佩剑,可方才他们出来时,延景明已取了寄放在外的剑,而今这剑,正在他腰间。
他轻轻压低剑柄,握住剑身,而后将目光落在那宫女身上,方才他不曾注意,只觉得宫中的宫女姐姐都很相似,而他对中原人……实在有些脸盲。
而今仔细看来,他才发觉这宫女走路的姿势同常人略有不同,看起来像是练过的,而若延景明没有记错,大盛宫中大多的宫女……应当都不会武。
温慎之忽而开口,道:“兴庆宫是这个方向吗?”
那宫女一怔,竟也面露迟疑,而后匆忙改口,笑吟吟同温慎之道:“夜色太黑,奴婢记错了路——”
温慎之略微后退一步,延景明已挡在他身前,大喊一声:“光天化路,卵卵乾坤!”
那宫女吓了一大跳,也知晓自己身份暴露,不等延景明喊出下一句话,已后朝另一侧退了数步,自衣袖中亮出匕首,毫不犹豫朝温慎之冲来。
而除她之外,还有几人自暗处现身,同以往几次刺杀相比,此番出现的刺客并不算多,毕竟这些人想进宫并不容易,可这些人的身手明显较先前延景明遇见的几名刺客要好很多,竟还令延景明觉得应付得略有些许吃力。
温慎之站在原处,毫不犹豫,开口就喊:“来人!有刺客!”
皇宫之内,守卫森严,温慎之如此大喊,要不了片刻就会有宫中侍卫赶来,那些人想着速战速决,几人拖住延景明,另外几人便要朝着温慎之去。
延景明生气了。
这些人,永远不让他把话说完!
他抡起长剑,打飞身边一人,忽而察觉这些人的目的,干脆气呼呼直接将铁剑朝着距温慎之最近那人掷去。
想拖住他?没门!
这长剑实在太重,延景明一脱手就直朝那刺客猛冲而去,而刺客心中轻蔑,想用手中武器将剑格挡开,他可没想到,这剑……竟然这么重。
他听见自己的腕骨咔嚓一声,剧痛不止,匆匆撤手,那铁剑便一下撞着了一旁的柱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剑柄与剑身连接之处断作了两节。
延景明:“……”
温慎之:“……”
延景明心情复杂。
说好的中原的铁匠都是优秀的铁匠呢?
这么差的剑,是中原铁匠该打出来的剑吗?!
这么厚的剑都能断,那他下一把该用什么武器啊!
第34章 一路恰恰恰!
秦卫征远比宫中侍卫来得要快。
延景明很生气, 他几乎将那几个刺客都抓起来揍了一遍,待秦卫征赶来时,已没几个刺客还有力气说话了。
这场面实在眼熟, 好像每次延景明逮着刺客后都会来一次,秦卫征不免沉默, 只不过今日他可来不及顾及这些刺客如何,他担心殿下是否受伤,急忙赶至温慎之身边,确认温慎之安全无虞后, 方才松了一口气。
宫中其他侍卫也终于赶来此处, 接手此事,又有人将此事上报到了天子处。
宫中遇刺本是极为少见的事情,又极为严重,只怕会有不少人因此受罚,众人惊慌失措,温慎之却在看着延景明。
方才打斗, 延景明受了些小伤, 并不严重,可他蹭红了一片手背, 还抱着自己的断剑, 拧着眉心,好像伤处颇为疼痛, 而他正在极力忍耐。
温慎之便唤来了太医, 亲自为延景明上药,他头一回发觉自己的病竟然如此不便, 若非如此,他还有自保之术, 也能助延景明一臂之力,而今他却同个废人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延景明为他受伤。
他看延景明眉头紧皱,忍不住低声询问,道:“很疼吗?”
延景明:“啊?”
延景明一脸茫然。
他抱着断剑,本在认真思索这剑断了后他该换个什么武器,正想到改造加工后做个流星锤似乎也挺不错,那温慎之忽而捧起他的手,问他疼不疼,延景明顺着他的目光往自个手上一看,才发觉自己方才不知何时被蹭伤了手。
这种小伤,他并不在意,便只是随意摆了摆手,而后神秘兮兮问温慎之:“这把剑……能改成流星锤吗!”
温慎之:“……”
……
温慎之直接让秦卫征为延景明挑选了一柄趁手的流星锤。
他心想,延景明好歹也是个异族美人儿,在腰间挂个硕大的流星锤,着实不太美观,便让秦卫征挑了个美观好看的,链条银白,锤身还有镀金纹路,延景明拿到手上,欲言又止,想了半天,也只是对温慎之笑了笑,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中原人的武器,果然还是太脆了。
这么细的链条,延景明总觉得挥几次便要断,可一时之间,的确也难以找到更趁手的武器,第二日又要离京,延景明只得继续沉思,一面在心中构想,在中原这些脆弱的武器之下,是否还有些其他可能。
譬如说……若那柄剑,从剑柄到剑身均是一体,不,应该是从剑柄到剑鞘均是一体,外表看起来是中原人最喜欢佩戴的配剑,美观好看,可却是实心的,只要他一抡起来,和大铁棒子没什么区别,还不用担心会断。
延景明觉得自己看到了新的希望。
他不认识中原的铁匠,便只好同温慎之比划,问温慎之能不能帮他弄一柄这样的剑来。
温慎之一向惊叹于延景明的想象力,他应了此事,一面又忍不住——想不到他临行前的最后一夜,竟然是这么度过的。
……
待一切处理妥当,圣上降旨令禁军护送温慎之回东宫休息,又派人加强东宫防守,一行人浩浩荡荡返回东宫后,温慎之却又想起了一件事,将秦卫征唤到近旁,不由蹙眉问:“秦卫征,上次那些刺客呢?”
秦卫征一怔。
“属下未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主使……”秦卫征小声说道,“殿下放心,属下回去之后,必然——”
“前些时日左瞿遇险,你偷懒了吧?”温慎之笑吟吟打断他的话,“也罢,你这几日再回去好好问问,孤不想再催你第三回。”
秦卫征:“……是。”
可待秦卫征走了,温慎之却又微微蹙眉,只觉得此事着实有些不太对劲。
他很清楚秦卫征的性子,秦卫征不可能因为左瞿出事便如此玩忽职守,他不知秦卫征这些时日究竟是怎么了,好像事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他再仔细一想,便又发觉……
这几次刺杀,为何秦卫征总来得那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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