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在我耳边脆响几声,停在我脸颊一边,我瞳孔一缩,浑身血液倒流,身体冷得像冰。
地上的血漂浮起几滴滴在铃铛上,顷刻便就显了黑色花纹,黑得浓烈,又散着魔气。
我缓缓直起身,僵着脖子抬头,看向顾轻,他却一直垂眼,根本没看我。
躲我做什么……
我想笑,又想哭。
他当年留我一命,又未说出我身份,我还以为……以为他信我为人,这些年对我没有好脸色,我也觉得只是因为他自小身世,难以消去芥蒂。
他是何时告知长老的?是在那夜就说了吗?正巧那夜魔族攻上苍衡……时机如此之巧……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战事才过,都已深夜,长老却不等休养生息,便急招众人到了慎言堂,又独独指我一人叛门……原来长老是知道了我的血脉。
只因为我是半魔,体内的血流的不是纯净的人血,就要背上这叛门的名头……
两旁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从犹疑同情变成厌恶憎恨,即使我真的没有背叛又怎样,我始终都是不一样的,同门或死或伤,都因魔族魔修……
而我再怎样都是魔……
“这铃铛是何用处!你也清楚,可笑我我苍衡竟收了一个魔族为弟子!”
长老越说越气愤激动:“……楚玄决!你说我不得动手,可他是你亲指入门,更是你亲自教导,这么多年,你就没发现?”
师兄不作声,带得长老也无处可讲,毕竟师兄方才抗魔有功,也惹不得。
我脸色惊惶,看向师兄,这些年来,我最怕他知晓,也最怕他对我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有魔族的血脉,却不肯离开苍衡,所困不过就是两字不舍。
师兄会替我求情吗?他会相信我是无辜的吗?
越是沉默,我就越是难熬。
师兄他却垂眼沉思,迟迟不说一句话,像是游离于世外,根本没听长老的话半分,若不是他扣在桌上的手青筋绽露,我还以为他完全不在意我的魔族血脉。
我轻轻摸了摸左脸,那里肿得发麻发疼,可师兄已经不会再给我药了。
我周围渐渐升起不满怀疑。
喧闹争执,无端揣测,他们好像都忘了什么叫慎言。
“林师……林尘辱我苍衡门面……”
“他是魔族之人,我们同门皆死于魔族之手……岂能将他留在苍衡……”
“难怪他修炼如此之快,原是用了旁门左道……”
“林师叔虽有魔族血脉,可他也不一定是叛徒……”
“他性子本就怪异……总独来独往,也就跟首率走得近些,定是谄媚,想要苍衡术法秘诀……”
“叛徒不是他还会有谁?”
“这样无耻之人……传出去,苍衡还有何名声?日后谁知他会不会……”
我跪得腿麻,跪得心冷,也一直麻木地磕头,磕得额头出血。
我畏畏缩缩地趴在地上,不敢看两旁,也不敢再盯着师兄,我一直说我没有,我说我忠于苍衡,绝无二心,我叫得嗓子嘶哑,都无人理会。
“我无证据,姑且就算你没有叛出师门,今日也要将你赶出苍衡,”长老冷声道:“可你有魔族血脉,却承我苍衡绝学,又岂能完……”
“林尘,”师兄忽然开口:“师尊闭关,由我做主,将你逐出师门。”
长老猛然站起:“楚!——”
“师兄!”我破声尖叫出来,声音凄厉。
我红着眼,想乞求师兄,喉咙却堵塞得说不出来一句话,“我,我……”
“我说了,”他出剑,斩了我腰间环佩,叮琅一声,环佩落地,“将你逐出师门,现在就走。”
“师兄……”
“顾轻,带他走。”
“是……”站在远处的顾轻终于有了动静,他走过来,拉我起身,我却固执不动,仍跪趴在地,苦苦哀求。
长老急声道:“他可是魔……”
师兄霍然起身,看了眼长老,他挥袖收回我的环佩,话语笃定:“我说了,他已不是我苍衡之人!”
我被顾轻用灵索拉走,后面的话断断续续,我渐渐听不见声音,师兄挥袖关上门,隔绝我一切视线,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苍衡山下三千阶梯,青苔绿草,我在一片黝黑之中走得磕磕绊绊,魂不守舍。
到了山下,顾轻松开我,我们久久不语,谁都不说话。
落叶纷飞,秋夜凉风吹散我左脸残存的热。
过了许久,我声音嘶哑问他:“是你告诉长老的……”我红着眼,忍住喉头腥血,“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没说出来,为什么偏偏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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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逐出师门(二)
他偏头不看我,轻声道:“你早就该走。”
我又气又怒,喘着粗气,抓住他肩,手指几乎深陷他肩颈:“我虽有魔族血脉,可我从未做过对苍衡不利的事!你,你凭什么……”
我神色恍惚:“我明明没有背叛苍衡,你凭什么这样看我,你是不是也不信我……”
“我不信……”他喉咙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咳嗽,要压住沙哑的嗓音,“你是魔族,生来就与我们不同……”
“有何不同!”我悲伤欲绝,质问他,“除了血脉,我与你们有何不同?血是热的,心是跳的,我与你同修术法,承苍衡剑术,你一句血脉,就断了我所有的路……”
我体内魔气愈烈,五脏剧痛,我压着涌上来的血腥气,恨声道:“你不过是把家仇又移到了我身上,可你宗族被魔族所屠,无一生还,是因你娘亲识人不清,捡得魔族的人当儿子养!”
我越说越口无遮拦,句句都是扎人的刀子,“你虽报了仇,但你又放不下!你发誓屠遍魔修,不过是你自己想不通!你自己没放过自己!你没有……”
“你住口!”他猛然挥手。
一股力道朝我腹部袭来,我撞到树干又掉落在地,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我脑中清醒片刻,又陷入混沌。
“打得好……你杀了我啊!”我嘴角带着血,对他痛苦大喊,又苍凉笑着,“你怎不直接杀了我!”
皎洁月光下,我都看见他眼里都存着血红的丝,他听我挑衅,抬起手来,又放下,他脸色苍白,胸口起伏,看我良久,才后退一步转身而走,进了结界。
我一个人留在阶前,看着他远去背影,才渐渐生出愧疚悔意。
若是想报复他,又何必刺他,说起他人苦事,还对他母亲口出不逊……
我或想血溅三千阶,但我又不想含冤而死。我跪在山下,在心里期待师兄回心转意,也希望再见顾轻一面,表明歉意,任他打骂都可,更奢望他们找出罪魁祸首后,明白我冤屈。
可我足足跪了一月,都没有一个人影,苍衡好似成了一座枯城,没有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且密不透风,好似秋风都吹不进去,就连平日打扫三千阶的人也不见踪影。
我想过硬闯,却又怕他们误会我用意,我本就洗刷不清这冤屈,怎能再多一层误会?我心怀被逐出师门的忧虑恐慌,从未在意为何无人赶我。
枯树瘦枝,深黄落叶铺了满阶。我望着隐在云端的苍衡山峰,破晓峰远在众峰之后,我瞧不见,也望不到。
也不知师兄在做什么……说不定是在闭关休养。
师兄使了千杀阵,也不知现下身体如何,他忽然得知我魔族血脉,会不会失望透顶,气急攻心,继而影响修行,在慎言堂看他时,他就唇无血色,面色苍白,就连与长老对峙都显着弱气。
还有顾轻……我说出那番话,他怕是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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