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格格”有礼 (下)(14)
“四哥当真要带我们出去?”说话的人是胤祥,都十几岁的人了,眼中还带着亮闪闪的感觉。毕竟他们只要还没搬出宫,就总觉得不大自在。
胤禛肃穆着脸,“难道我曾说谎过?”胤祥回味着胤禛那言出必行的性格,心满意足地点头,“四哥最好了。”
胤祯捅了胤祥一下,假装他没觉得松了口气那般,“你居然怀疑四哥?”胤祥默不作声又给捅回来,两个突然幼稚的少年在后面混战一团,错失了耳边清淡的话语,“爷不需要特地过来一趟,皇上不会对某做些什么。”
温凉淡定地说道,哪怕康熙帝知道了什么事情,也不会对他做些什么。哪怕他有着诱导的成分,也不是温凉动手。
温凉笃定,只要他不曾越过康熙帝的底线,康熙便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胤禛默然不语,与温凉所想的实际千差万别,然虽知如此,胤禛也不曾解释。因为即便担忧的事情不同,可担忧的人总是相同的。
两日后,正是难得的大晴天,虽然温凉出门时偶遇邬思道,他抬眸看了眼天色,温和地建议,“邬某想着,多带两件衣裳也是正常的。”
这便是仍要下雪的意思了。
在绿意不放心又遣人匆忙回去带披风时,温凉上下看了眼邬思道,“你的伤寒好了。”
那日温凉让绿意次日派人去看邬思道果真是对的,那夜那般寒冷,邬思道穿得单薄,果然是病倒了,派去的人直接被温凉留着照顾人了。
邬思道含笑,“劳温兄记挂,邬某的确恢复了。”
温凉颔首,派去取衣的人又匆匆赶来,两个人的对话就此中止,温凉上了马车离开贝勒府,果真如邬思道所言,他们的马车还没到西山时,又开始落雪了。
绿意把暖炉塞到温凉手里,无奈地说道,“先生,就算您真的以为这毯子舒服,可这手炉还是需要揣着的,别伤了您的手。”
先生就算在马车上也还看着书,这手指露在外面,她是真的担心温凉会受伤。
温凉把暖炉揣到怀里,又捧着书半靠在膝盖上看着,如此也能靠近那源源不断的暖意。
马车内的毯子足够厚实,在上了马车后,绿意便紧着给温凉盖在膝盖上,免得温凉受寒,如今又揣着暖炉,一路上暖呼呼地很是舒坦,等马车在西山庄子停下时,温凉还剩小半点没看完,马车便□□地在门口停留着。
绿意守在车帘边候着,还未多久,便听到车厢传来叩叩的声音。她顿时警觉,刚才疏忽了,“是谁?”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温先生怎么了?”竟是梁九功。
意识到这点后,绿意吐出口气,连忙翻身下了马车,“梁公公,先生正在看书,还剩一点。”当剩一点点的时候,温凉会比往常更执着些。
梁九功了然地点头,又回身往马车后面走去,绿意这才发现原来门口还停着另外的马车,那马车看来低调异常,原来竟是康熙帝到了。
温凉很快被马车门吐出来,站在车厢边活动了手脚,这才往后面走去,彼时康熙帝也正好从马车内出来,看着温凉便没好气地说道,“我这远远地就看着你的马车过来,你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温凉在另一侧扶住康熙帝,认真解释,“某刚好看到了末尾,只剩下一小段,若是不能一口气读完,这便失去了乐趣。”
康熙帝挑眉,“既如此,你看的为何物?”这么引人入胜,也当是能发人深思的书籍才是。
温凉淡定地开口,“《弟子规》。”
……
康熙帝饶有趣味地说道,“难道温凉打算……”他故意没说完,意味深远地看着温凉,似乎想在温凉身上看出点什么东西来。例如子嗣什么的。
温凉平静地堵住了康熙帝的话头,“这只是书店的添头,某便看了,之后会被捐给善堂,万岁爷不必担心。”子嗣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康熙帝瞪了眼他,从他手里扯开袖子,“朕不要你扶着了,粗手粗脚,还不如梁九功来得舒服。”这翻脸比休书还快。
“若是某数十年如一日地伺候万岁爷,自然也是能做到的。”温凉道,“某也很是敬佩梁公公,他对您的确无微不至。”
梁公公笑道,“先生谬赞。”
康熙帝摆手,“得了,朕自个走,你俩倒是有话聊。”
老爷子踱步进了庄子,温凉抿唇跟在后面,梁九功倒是落在了最后头,知道今日他出场的次数越少越好。
温凉并没有对庄子做出什么大的改动,当初康熙帝把这个庄子赏赐给温凉的时候,便是看中了它的隐蔽和温泉眼,除此外倒是没怎么关注。
“这是何物?”庄子边上便是农田,温凉并没要要求庄户必须交纳粮食,所有的粮食都是他们自产自销,若有盈余便交给庄头一同去买,年底把账簿交上来便是。
红彤彤地挂着的细长小物,看起来很是引人。
温凉抬眸看了眼,道,“那是辣椒。”辣椒是明朝的时候传入京城,但普通使用是在清末年间,因此此刻康熙认不出来也实属正常,见康熙有意伸手,温凉伸手阻止,“此物辛辣,沾手难除。”
这是胤禛船队带来的作物之一,京城本来便不是适合辣椒生长的物什,此刻更加不该是辣椒生长的时候,温凉俯下.身去摸了摸土壤,感受到些许温度。果然,这下面该是与温泉脉相通,导致这辣椒得以生长。
“此物可以用来作甚?”康熙帝被温凉所阻,也并没有去摘,只是袖手看着这些红串串。
温凉开口,“辣椒常用来入味,也可用于祛风散寒,刺激暖意的作用。食多易上火。”他简单地归纳了此物的作用,康熙帝点点头,“待会让厨房试试看。”
其余的物什并没有什么值得新奇的地方,康熙帝绕了一圈后,最后才回到了中间院子。暖阁内,康熙帝望着温凉道,“这庄子在朕手中是什么样子,在你手中还是什么样子,难道温凉不打算来此散心解乏?”
温凉垂眸把茶盏推到康熙帝手边,淡声道,“便是来散心解乏,也不意味着某需要把整个庄子都重新布置,万岁爷的眼光很好,某自然是偷懒了。”
康熙帝失笑,抬手把茶盏端起来,“你啊,总是在人刚给你下了评价时,又这般出乎意料。”
温凉的视线落到茶盏上,用茶盖掀了掀浮上来的根叶,安然道,“如此便能时常有惊喜的感觉。若是一如既往,不曾变化,难道也是好事?”
咔哒一声,那是康熙帝的茶盏安放在桌面上的声音,“不变,有时也是好事。”
温凉饮着茶水,悠悠地开口,“以不变应万变,甚好。”
气氛隐约有些不对劲,在剧烈的变化还未开始的时候,门口梁九功进来了,“万岁爷,先生,四贝勒带着十三爷十四爷过来了。”
康熙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温凉,“让他们进来。”
温凉迎着康熙帝的目光解释,“某并没有邀请他们过来。”
康熙帝的笑意更深,“是了,只是这么凑巧,偏生都在这一日。”
温凉偏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是凑巧,某告诉爷这事了。”康熙帝突然觉得牙疼,莫名庆幸刚才那场对话没有继续下去,不然他现在或许要被温凉的话语噎住无数次。
这打又舍不得,骂又骂不得,康熙帝觉得他有点亏。
“老四知道你转头就把他给卖了吗?”康熙帝无奈地抬手捏了捏鼻梁,看起来很是为胤禛担忧。
还未等温凉回答,门外候着的人便悉数进来了。
胤禛带着两个小的给康熙请安,“儿臣得知皇阿玛出宫,便想着带两个小的出来逛逛,中午若是皇阿玛赏脸留膳,那便更好了。”
康熙帝笑骂道,“亏你还是长兄,带着两个小的来讨饭吃,难道不羞吗?”
胤祯笑嘻嘻地蹭过来,“这儿臣给皇阿玛讨饭吃,为何要羞愧?儿臣可觉得很正常。”康熙帝伸手拍了他的脑门,“就你皮,看十三还老实站着呢。”
胤祯摸了摸脑门嘟哝,“我这是坦白直言!十三那是不敢说,儿臣才不跟十三学呢!”
康熙帝又拍了一下,“怎的,好容易朕出宫一趟,不是你请,还得朕来请你,这算是什么道理?”
胤禛拱手道,“若是皇阿玛欲移驾,儿臣也备好了宴席。”
康熙帝失笑,“罢了,既然如此,温凉。”他敲敲温凉那侧的桌面,“你也得去,还有,别忘了朕点的辣椒。”
温凉默然应下此事。
胤禛的庄子,此前温凉也曾去过,并非是那种沉迷享乐的地方,相反,比起温凉那处,这庄子更像是完全贴近农家生活,大半的地方都被开垦出来作为实验的农田。当初最开始出产土豆番薯等物的,便是这里。
康熙帝显然对这处很有印象,在发觉农田中有又了几处不认识的作物后,便开始提问种种问题,后来发现胤禛不足以解答,顿时把老四丢开,寻来了老庄稼汉认真询问,倒是把身后几个儿子都抛开了。
胤祯与胤祥也不懊恼,都挤在康熙帝身边,偶尔一两句发问得到康熙帝的笑声,倒也显得像是普通人家。胤禛与温凉两人倒是被留在后头了。
温凉站在田埂上望着这片农田,比起上次他来的时候,这里又翻新了不少土地,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农田了,“爷在此花费的心思很多。”
“是先生打下的基础。”胤禛袖手而立,气息温和,远处胤祯不经意回头一瞥,注意到四哥那周身和缓的情绪,这不禁让他又扫了眼胤禛,还想多看几下时,胤祥一巴掌把人给带回来,打断了胤祯唯一一次发现的可能。
温凉倒没有注意到那点小意外,“爷言过其实了。”他的话其实并未说完,然手腕忽而有冰凉触感擦过,带着异常冷彻的寒意。
两人微愣,就连不小心擦过的胤禛也是如此。温凉微蹙眉心,伸手握住了胤禛的手指,那寒意顺着接触的地方爬入骨髓,冷得令人难受。
梁九功与苏培盛两人刚眼睁睁看着前头两位主子的发展导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苏培盛那刹那还在心里暗暗叫苦,不会是要出事吧。
“苏培盛——”温凉难得声音染上了些许情绪,那是极浅的怒意,“爷没多带几件衣裳?”
苏培盛冷不丁打了个寒噤,躬身道,“奴才这便去取。”
温凉松手,落在身侧的手指微曲,那寒意仍然未散,便可知道原本的主人的身体多么冰凉。若不是刚才那刹那的接触,温凉还不知胤禛的体温这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