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出巷子口,身后便响起喇叭声,佟颂墨回头看了眼,发现是周翰初的车牌号。他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那辆车很急的追上来,车窗摇下,二福的脸露出来:“佟少爷,您坐上来。将军不在。”
“那你还敢来送我?不怕你们将军生了气。”
“哎唷,我的祖宗们啊,”二福每天是操不完的心,长叹一声,“将军舍不得您走过去,又不想把自己的面子给落下了,这才派我过来送您的。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别让将军担心了。”
“呵。”佟颂墨心想自己的面子还没人给呢,怎么偏要给他面子?白眼一翻,压根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二福这下没了办法,只好回去复命。
周翰初气得将手上的枪放下,重重的砸到桌面上,道:“他气性倒是大!”
二福劝完那边又来劝这边:“将军,佟少爷的性格您又不是不清楚,何苦这种时候跟他置气,他可是伤口还没好全呢。”
“让他走去!我看他能走多久。”周翰初捏着枪不表态。
二福急得团团转,只好开着车来回倒,时不时回来禀报一声。
“佟少爷走得慢,走了半个时辰,才出小巷子。”
“佟少爷越走越慢了,脸色也苍白,想来是有可能撕裂了伤口。将军,您看……”
“佟少爷在傅大烧饼前歇了好一会儿,走不动了。”
“佟少爷好像要晕过去了……”
周翰初猛地一下站起来,黑着脸:“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二福“啊?”了一声,然后又“哦哦”的点头,连忙跟上他家将军的步伐。
佟颂墨确实有些不舒服,伤口扯得他疼,额头直冒冷汗,所以买了个烧饼打算吃几口再继续走,顺便等等看有没有黄包车。
结果黄包车没等到,等来了福特车。
两条大长腿出现在视线里。
还是穿着军装的大长腿。
佟颂墨捏紧烧饼,没抬头。
周翰初的声音响起来:“好吃吗?”
“还行。”
周翰初长叹一声:“疼吗?”
“不疼。”
“瞎说。”周翰初也蹲下去,望着他,“起来,我送你。”
佟颂墨又咬了口烧饼,问他:“送我去哪儿?回燕喜楼?”
他这是跟他在较真呢。周翰初苦笑一声:“去至正堂。”
“周将军不是说我不能去至正堂?”
“我送你去,”周翰初说,“我把你看着。行了吧?”
“可不敢劳烦周将军大驾。”佟颂墨说着站起身来,又缓慢的往前走。
周翰初跟上他,说:“我送你过去。”
“不用。”
佟颂墨拒绝的话刚落下尾音,突然觉得脚底一空,他竟然被周翰初给当街抱了起来。佟颂墨吓得伸出手搂住周翰初的胳膊,尴尬的说道:“你干什么!”
“你不敢劳烦我大驾,我只好主动劳烦一下我自己了。”周翰初说着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往车上走去。
佟颂墨意识到周围有不少人投过来好奇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能抱紧周翰初的脖子,闻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墨香,将脸埋进他的怀抱里,恨不能不露出自己的丝毫脸。
好不容易到了车上,佟颂墨抬脚就踢了一下周翰初:“你疯了?”
“我担心你伤口裂开。”周翰初说着摆了摆手让司机先开车。
佟颂墨冷哼一声,没说话。
周翰初叹了口气:“我错了,行了吧?”
“原来周将军也有做错的时候?”佟颂墨阴阳怪气的看着他,“我还以为周将军这辈子不会有错。”
“你这张嘴,可真是得理不饶人。”周翰初叹息一声,“这样,我答应你一件事,就当做是我的道歉礼。”
佟颂墨挑眉:“此话当真?”
周翰初点头:“话说在前头,不可旧事重提,不管是今日之事,还是流民一事,过去就过去了。”
“你原在这儿等着我。”佟颂墨眼珠子一转,咳嗽了两声,道,“我想吃荔枝,明日晚上我要吃着,可否?”
二福忍不住回过头来:“佟少爷,荔枝都是闽地产的,这……就是把马儿都跑死了,恐怕也没办法在明日晚上送过来呀。”
“做不到,就当这话你没说过,”佟颂墨说,“旧事重提这事儿,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看是你馋了,”周翰初说,“你不是最爱吃荔枝这水果了么?”
佟颂墨太阳穴一跳,回过头看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荔枝?”
“你在北平……”
“别用这理由来糊弄我,”佟颂墨神色微正,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道,“我留洋之前不爱吃这玩意儿,连我哥姐与我爹娘都不晓得我爱吃荔枝,更何况是什么北平的百姓们。你怎么知道的?”
“……”周翰初顿了顿,用了一个一听就是编的的理由,“猜的。”
佟颂墨不信任的看着他:“周翰初,你瞒着我什么。”
周翰初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道:“颂墨,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我总不会害你。”
佟颂墨抠着自己的掌心,半晌没出声。
车稳当的停在至正堂门口。
“去吧。”周翰初先开口说道,“晚上我过来接你。”
佟颂墨又在车上坐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才伸出手开了车门,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周翰初,与他四目相对。
“我可以不问,也可以相信你,”佟颂墨说,“但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
周翰初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腕表,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好。”
第50章 无人知是荔枝来
佟颂墨回燕喜楼时,一大堆丫头围着案几打转,好似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这东西,就是以前,不是有句那什么诗吗?什么荔枝来的……哎唷,实在没文化,想不起来。”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你们也太夸张了,现在荔枝哪有那么贵重。”
“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荔枝闽地那边才有的卖,买是能买,也就贵了点,可要在这么短时间买回来,真是不容易,火车也跑不了这么快呀。”
“这倒是,那你们可知道将军是从哪儿买到的?”
“这我倒是晓得,听说衡城有个富商,为了讨好他的二太太,此次去了一趟闽地回来,正好带了些荔枝,将军也不知去那儿跟人家谈了什么条件,才换得了这么几枚荔枝,巴巴的拿回来给咱们的佟贵妃了!”
佟颂墨听这群丫头是越说越离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轻咳了两声。
丫头们立马做鸟兽状散开,苏娘尴尬地说到:“佟少爷,好些丫头没见过荔枝,特地来长长见识。”
佟颂墨摆了摆手,没说什么,丫头们这才松了口气退下去。
案几上放着个白玉的盘儿,里头有十来颗红红的荔枝,好似还带着露水似的,佟颂墨牙根发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问道:“苏娘,周翰初呢?”
苏娘忙停下脚步:“我今儿还没见过将军。”
“哦。”佟颂墨没忍住,伸出手剥了颗,红色的外衣里面是白嫩的内果,汁水溅到手指之间,冰冰凉凉的,就连这夏日的暑意也消减不少,送入嘴里,甜腻的滋味散开,久违的味道勾起了佟颂墨味蕾的跳跃,他又一连剥了好几个。
眼瞅着玉盘里只剩下三个,佟颂墨忍住了,总不能人家买了荔枝回来,却一个也吃不着吧。
佟颂墨拿报纸盖了一下荔枝,见不着就能欺骗自己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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