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非常晚了,兰泽涂完药便睡了过去。
他半梦半醒魇住了,兰泽四肢不能动弹,他意识却十分清醒,房间里静悄悄的,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浑身却出了一身冷汗。
兰泽因此第二日精神不是很好,前一天晚上触感太过记忆深刻,他早起去师无欲殿中,一直因为此事走神。
“国师大人,寺庙里的神佛能不能庇护这里的僧人?”
兰泽问道。
师无欲说:“自然,心向神佛,神佛会庇护他们。”
“那奴才信神佛,神佛会不会庇护奴才?”
闻言师无欲看向兰泽,兰泽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眼中略微担忧,仔细看眼睫下有一层很淡的鸦青。
“嗯。”师无欲应了一声,嗓音清清冷冷。
“国师大人……奴才还有一个问题。”
兰泽吃了一碗斋饭,他如今适应环境适应的很好,在谢景庭来找他之前,他乖乖活着便是。
“世上可不可能有鬼?”兰泽问道。
原先师无欲以为兰泽在为什么事情苦恼,闻言脸上神色淡了几分,冷漠道:“兴许会有,专惩心思不正的小奴。”
兰泽听出来师无欲话音中的嘲讽,他情不自禁地脸红,忍不住道:“奴才未曾做过什么坏事。”
师无欲对他道:“包庇恶鬼,便是与恶鬼同罪。”
知晓师无欲说的是谁,兰泽不再反驳,他说不过师无欲,师无欲嘴里都是大道理,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心思不正。
兰泽白天要抄写许多的佛经,他累的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桌上的小香炉燃着线香,线香袅袅地穿过兰泽的面孔,模糊了兰泽的面容。
笔墨不小心沾在脸上,兰泽的脸上花了,他眼睫略微颤了颤,察觉到似乎有人摸他的脸,他于是睁开了眼。
面前空荡荡的,只有燃烧的线香,什么都没有。
兰泽起先有些迷糊,随即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殿中什么都没有,师无欲也不在,只有远处冰冷的佛像在俯视着他。
他方才确实察觉到了有人在摸他的脸,触感冰凉,像是深潭里的死水,浸透他的骨髓。
兰泽周围一切都没有变化,他略微瞪大了一双眼,脑袋里胡思乱想,难道是谢景庭出了事变成鬼来找他了?
他忍不住这么想,直到偷看师无欲的信件,得知谢景庭没有死,他稍稍放下心,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
既然不是谢景庭,那会是谁?
晚上夜幕来临,兰泽一人走在山道上,他总觉得身边似乎有人,对方跟着他,冰凉的冷气缠绕在他周围,一切景色都随着蒙了一层朦胧不清的雾。
他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不知为何不想再往前踏入一步,仿佛前面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等着他。
是他不想见到,更不想接触的。
兰泽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他心脏在砰砰跳个不停,他果断地选择了转身,回到了正殿。
正殿灯还在亮着,兰泽打开了门,对上师无欲的视线,以及殿中的森严佛像,兰泽心中的惧意被驱散了些许。
他鼓起勇气道:“国师大人,奴才房间里有脏东西……今日能不能宿在这里?”
第88章 迁都
再蹩脚不过的借口, 师无欲的视线落在兰泽身上,兰泽表情不像是作假,一双眼眸水盈盈的, 清澈澄明宛如外面的月色。
“脏东西?”师无欲静静地听着,等着兰泽作解释。
兰泽并未撒谎,他脸上涨红,说出来有些像是在骗人,但是他确实害怕, 他小声道:“奴才这两日总觉得身边似乎有人在看奴才。”
“回去路上好像有人跟着,院子里有东西, 奴才不敢回去。”
兰泽呐呐道:“奴才在这里抄佛经便是, 不会打扰国师大人。”
他在原地站着有些踌躇,担心师无欲会不愿意让他留下来。
殿中安静下来,师无欲沉默半晌, 扫到兰泽细白的手指略微蜷缩, 移开了视线。
“若是偷懒便不必待在这里。”
兰泽如释重负,他坐在原来的位置, 抄了几遍佛经,眼睛便睁不开了。
他一手还拿着笔,脑袋点在桌面上, 趴在小桌上睡着了。
蜡烛忽隐忽灭, 师无欲听见了动静, 少年脑门磕在桌面上,抱着手抄的佛经睡了过去。
师无欲的视线在兰泽身上略微停留, 平日里他总是一个人待, 因为要看住兰泽, 近来都与兰泽同处一室。
兰泽抄写佛经时难以专注, 总是乱动,没写一会就要左顾右看,一到夜晚便犯困睡觉,脑袋准时在桌上一点一点。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师无欲起了身,他到了兰泽面前,略微垂着眼眸,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略微俯身,将兰泽从桌边抱了起来。
兰泽柔顺地靠在师无欲怀里,他睡得很沉,自动在师无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抓着一截师无欲的衣角,脸颊略微蹭了蹭,嘟囔了两声。
快天亮时兰泽醒来,兰泽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算的上正常,第二个梦黑压压的,让他略微不适。
梦里是连绵的雨季,他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年少时娘亲在床边弹曲子,他靠在窗边做功课。
说是做功课,实际上他总是偷懒,心思花在了其他事情上,他在偷偷地缝香囊和手帕。
徐州多雨,这一日也下了雨,记忆因为过于久远变得模糊陈旧,充满了潮湿的霉气与陈斑。
兰泽在认真地缝香囊,他看着上面的老虎图案,窗边的兰花被雨水沾湿,身边传来了男子的音色。
“这些都是你缝的吗?”
兰泽一回头,便看到了十八岁的贺玉玄。贺玉玄貌若好女,过分的清艳,身姿翩翩朗净,原先应当是银白的衣裳,如今随着他转身,贺玉玄脸色变得苍白。
那张脸逐渐蔓延上血色,仿佛有鲜血从贺玉玄身体里冒出来,贺玉玄整个人身形单薄,像是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兰泽在梦中吓得几乎要尖声叫出来,他眼睁睁地看到贺玉玄走到他面前,梦中的贺玉玄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他的下颌被抬起来,贺玉玄似乎淋雨而来,衣衫湿了些许,在梦中捏住他的脸,深褐色的茶色眼眸泛着空幽的深色,里面充满怨恨的情绪。
“这便害怕了?”低沉的嗓音压在他耳边,兰泽眼角扫到了什么。贺玉玄的手腕上有一条红色的疤痕,疤痕一点点在蔓延开裂,隐隐可见白骨。
窒息感迎面而来,兰泽被压在窗边堵住唇畔,他的背后是连绵的雨幕,阴沉的天色不及贺玉玄眼底,贺玉玄衣衫被血染成了黑色,苍白有力的手指按住了他,让他在原地不能动弹。
兰泽手腕被握住,他的腰肢被掐着,贺玉玄半分没有留情,他在梦中喘不过气来,被逼的只能低声呜咽,发出几声细碎的声音,伴着琴声雨声,一并消了下去。
“你休想离开我。”
最后贺玉玄丢下来这么一句,兰泽在梦中半分没办法动弹,几乎完全由着贺玉玄掌控。
他唇中是贺玉玄的气息,带着刻骨铭心的血腥与疼痛,他撞进贺玉玄眼底,犹如陈旧晦暗的阴雨天,心情一并跟着沉了下去。
“呜……”
兰泽在梦中非常清醒,若不是贺玉玄现在还没死,他都要以为是贺玉玄变成鬼过来找他了。
贺玉玄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手,那双手最擅长画画,吟诗作赋亦不在话下。
手指修长如玉,如今那双手被他的衣衫遮住,他察觉到刺骨的冰凉,寒冷侵进他全身,让他骨生寒意,牙根跟着打颤。
他被贺玉玄抱在怀里,梦里的他变成了十八岁的模样,今年贺玉玄二十三,贺玉玄病骨削离,侧脸寒意若森,被贺玉玄抵在墙边随意羞辱。
“你……你在梦中还不肯放过我。”兰泽待在熟悉的地方,他过去的记忆与现在重叠,有些分不清楚,唇畔被贺玉玄用手指抵住。
他的怒意全部化为虚无,身体深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止住话音,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被劈成两半,因为过分疼痛险些晕过去。
上一篇:攀龙附凤
下一篇:太子殿下今天又在装瞎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