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霍昭为何不直接说明真相,而是选择说一派兄友弟恭之词?
庆安帝这会儿倒是忘记了以前霍昭但凡跟兄弟闹矛盾,哪怕他是受害者,受罚最多最重的的永远是他。
所以霍昭干嘛说真相,他就不相信这样的说法,皇帝老儿还能有理由偏心罚他?
皇帝的确为难了,因为按照目前的说法,就算六皇子醒了,这事情也说不清。
倒是第一次在处理霍昭惹出的事端时陷入这进退两难的僵局,毕竟但凡这过程霍昭态度差一点,现在皇帝都能理直气壮的罚他。
皇帝的神情逐渐冷静,了解他的德妃自然明白,皇帝是打算不追究了。
德妃攥着手中的帕子,突然开口道:“陛下,臣妾觉得这事儿应该只是意外,平时几个孩子虽然顽皮了些,但也不至于害人性命,臣妾相信四殿下所言,五殿下一定是误会了。”
“你这么认为?”皇帝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德妃会委屈呢。
德妃柳眉微蹙道:“三位殿下已经受了这般罪过,不论是谁有什么错处,也算是惩罚了,臣妾相信四殿下是好孩子,一定会吸取教训,下次不再犯了。对不对,四殿下。”
德妃给了台阶,皇帝自然就下了,“老四,看看照顾你的德妃娘娘如何宽待你,你要知道感恩。”
我感恩你个祖宗十八代!
霍昭内心冷笑,不愧是让他吃了多年闷亏的德妃,刚刚皇帝即使不相信他之前的说辞也还倾向三人冲突,责任共担,被德妃这番委曲求全的误导,瞬间让皇帝又倾向他是主犯了。
宫内所有人也都会觉得德妃大度,不跟霍昭计较。
但是霍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吃闷亏不知道反抗的笨小子了。
“多谢德妃娘娘,您放心,以后我遇到危险,绝对不连累六弟让六弟救我,我皮糙肉厚,受啥伤都没事,可不能让六弟伤到一点点,毕竟他还小。”
霍昭一说完,仿佛整个殿内都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皇帝也琢磨出某些奇怪的滋味,看了德妃一眼。
德妃真的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变脸,只能硬撑一张温柔的笑脸。“胡说什么呢,你们是一样的,都不能受伤。”
霍昭温驯的笑了笑,看着德妃恨不得撕烂他的眼神,心中忍不住坏笑,以前觉得这些人很难对付,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都是蠢货。
而此时的德妃已经硬生生掐断了一片指甲,垂下眼眸隐藏森然的寒意。
只是她的遮掩全部落在了另一个双沉静而清冷的眼眸中。
事情说到这里,皇帝算是有意完结了,霍昭正心中得意。
可是就在此时,一直静看事态发展的苏梓闻突然开口道:“陛下,微臣有话说。”
苏梓闻一开口,霍昭就习惯性的一僵,反应过来时,背脊已经开始发凉,心跳如鼓。
他微微仰头,看向一脸寡淡之色的苏梓闻,有不祥的预感。
苏梓闻何许人也,安国侯的嫡次子,皇后的亲侄儿,师从白鹿书院中最有地位的隐士大儒,大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入翰林院。刚及弱冠,已名满天下,如今更是主管皇子们学业的太傅。
虽然年轻,但是颇得皇上重视,因为在皇帝看来,苏梓闻对这些皇子不偏不倚,是一个纯臣。
“梓闻有话直说。”皇帝道。
“四殿下身为兄长理应做表率作用,却在冬日靠近冰湖危险玩闹,还连累两位幼弟,理应受罚,不可一带而过。”苏梓闻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这也不是微臣对殿下严厉,是殿下刚刚自己说的,殿下有心反省,陛下应该给他这个机会。”
霍昭不由瞪着苏梓闻,甚至气到想笑,他之前那是说漂亮话呢,没想到却被苏梓闻抓住把柄。
好你个苏梓闻,给你点机会,就上纲上线的对付我。
真想……真想……现在就当场把他扒光,看他有什么脸面敢这样设计我!
大概是霍昭的眼神太过炙热,苏梓闻转头看过去,“殿下难道不愿意,刚刚说的不是真心的?”
霍昭一噎,没法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道:“我自然是真心的。请父皇惩罚。”
皇帝听他们这么说,也就顺势道:“老四也算是有心了,既然如此,梓闻,你是他的老师,你觉得如何罚合适?”
霍昭顿时气的胸闷,心说这皇帝老儿是不是报复他,竟然把他交给苏梓闻这心狠手辣的阴毒小人。
“微臣觉得……禁闭房关三日,抄完十遍《悌孝》即可。”
轻描淡写一句,却是不轻的惩罚。
皇帝只犹豫了一秒,就豪不在意的答应了。
霍昭虚伪神情撑不住了,他不怕疼,就怕无聊,这种惩罚比打他几板子都难受。
本来都一切顺利了,果然还是你苏梓闻,就是天生克我!
大门打开,外面飘进雪花,竟然开始下雪了。
很快,霍昭在侍卫的护送下跨出大门,霍昭忍不住回头,那双被雪衬的极黑的双眸如同最危险的黑夜,透着偏执,锁定在苏梓闻身上。
仿佛用眼神在说: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
……
因为六皇子还在昏睡,不宜挪动,德妃就陪在殿内,惠贵人和五皇子也不敢走。
德妃是盛宠不衰的帝王宠妃,虽年过三十,却依旧相貌娇美,气质更是端庄优雅,本就出生世家大族,父亲和兄长都是深受皇帝提携,入了内阁的实权人物,故而在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和贵妃。
不过德妃倒没有恃宠而骄的表现,对外一直是温柔贤惠的形象,只是养的六皇子却骄纵任性,飞扬跋扈,小小年纪已经是宫中一霸,每每犯错,却总是以年纪小不懂事为借口逃脱,没办法,谁让人母子都受宠呢。
可是今日却差点阴沟翻船,不仅没有讨得任何好处,反而差点惹皇帝不快。
看着德妃阴沉的表情,惠贵人母子大气都不敢喘。
惠贵人算是皇帝一时新鲜劲儿的女人,没有获得多少宠爱,运气好早早有了皇嗣,但是已经算是容颜不在,本身没才情也没背影,但是却有些小聪明,知道若不选择站队,他们母子是没有出路的。所以最后抱上了六皇子党的大腿,唯他们马首是瞻。
“娘娘,一定是那煞星害两位殿下,你可一定要为两位殿下做主啊!”
德妃冷眼扫过,惠贵人吓得一抖,小声嗫嚅道:“五殿下大一点还好,六殿下才十四岁,万一留下后遗症……”
“闭上你的乌鸦嘴。”德妃冷声呵斥,转头看向五皇子。“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惠贵人一边哭着一边推了推儿子。
五皇子结巴着上前道:“娘娘,我真的没说谎,但也没证据,所以才……”
德妃听完,眼中杀机毕现。
……
夜晚,习文馆是两殿连通,前殿是宫中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后殿可供授课学士们课余小歇,其中最深一处雅苑‘清风苑’单独分给太傅苏梓闻居住,这是苏梓闻独有的隆恩。
而造成这样特殊情况的原因跟当今皇后有关。
苏梓闻的父亲安国侯是皇后的嫡亲兄长,生母是皇后的闺中密友。
而苏皇后是继后,跟皇帝感情一般,几乎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管理着后宫,因此也算是公正严明,让皇帝免于后宫争风吃醋,权势倾斜的烦恼。
所以皇帝对苏皇后是有些敬重在的,只是苏皇后生下一女就再无子嗣傍身,大公主还被皇帝送出去和亲了。
皇帝觉得对不起苏皇后,所以就特别优待了苏梓闻,让苏梓闻可以长期住在宫内,一解皇后思念亲人的愁绪。
另一方面也方便了皇子们课下偶有疑惑可以去找老师讨教。
清风苑的书房门被人敲响,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被人大大咧咧的推开。
“我刚刚回宫轮值,就听闻今日四殿下又闯祸了?”太医院院判荀越晃晃悠悠走进来,抬头就看到苏梓闻正在灯火下专心练字。
清冷的眉目被偶尔晃动的烛光照出一丝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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