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沉默。
涂曜向来独断专行,特别是两国联姻,还牵扯到两国的掌控权,涂曜主动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极为难得。
楚稚心头反而愈加发沉。
雍国上下不会有人知晓,这是一场注定接不到新娘的婚礼。
涂曜如此精心如此期待……到了那一日知晓自己半途出事,又会是何种情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楚稚闭上眸子。
不过楚国已做了格外精心的谋划,婚轿从楚国出,来雍时本就要经过一段陡峭山路,此时又正值夏季,发生滑坡山火也不罕见。
这么一来,涂曜就是满腔愤懑,也只能怪世事无常天意难违。
再说事已至此,不管是自己还是楚国……都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
婚事在即,三日之后,楚稚便要离雍赴楚。
楚稚能做的,就是在这几日,以婚前不碰面的风俗为理由,尽量减少和涂曜的接触。
免得四目相对,凭生波澜。
于己,于他,皆是不利。
可涂曜却习惯了每晚光顾公主府,如今被拒之门外,每日晚间便如同困兽般,在养和殿内焦灼踱步。
冯公公是宫中的老人了,向来是看着涂曜长大的,如今成了涂曜最近身的内监统领,看到主子这模样,笑得捂住嘴:“陛下还是要养养性子,这是您的人,自然就跑不了。等过几日就大婚了,如今还是要沉住气……”
“若是急躁了,岂不是让楚国小看,说咱们巴巴馋着他们的公主。”
涂曜扬眉,毫不在意:“朕就是要让全天下知道,朕馋楚国的公主,还要馋她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曜亲亲努力接受不一样的老婆,却努力错了方向
第26章
冯公公在一旁吃吃笑道:“那也要为公主着想不是——毕竟都是要新婚的人了,虽然咱们雍国开放,但人家楚国也有自己的规矩,新嫁娘怕羞,不好见夫君的。”
羞见夫君?
也不知想起什么,涂曜唇角勾起:“好,就让她再羞几日。”
“这就对嘛,不差这么几日。”冯公公笑道:“以后这朝朝暮暮,还不是陛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冯公公话音落地,涂曜朗声大笑。
这粗鄙直接的话,恰恰打在了他的心尖上。
*
一个黑衣人匆匆赶到宅院,单膝跪地道:“公子,长乐川的确已被楚国人动过了手脚,但是撬动的山石有限,依属下看,规模不会太大,更多还是掩人耳目,让楚宝华在大婚之日顺利出逃。”
姜泠哼道:“那我们就添砖加瓦,让坠落的山石多一些,山火的规模大一些好了,权当给哥哥的大婚路上增添一些喜气好了。”
那人行礼道:“……属下亲自去还是……”
“很多事没必要我们亲手去做。”姜泠淡淡道:“动动脑子——如今我们势力尚薄,还是躲在暗处,借助旁人的手为好。”
下属一怔:“旁人?”
“你说雍楚联姻,最不情愿的人是谁?”姜泠眯起的眸子满是冷冷杀机:“最不情愿的一定是楚国右相,他想图谋楚国,自然不愿楚国王室借助雍国之力。”
“据我所知,右相还一直想让自己的妹妹嫁与涂跃,和雍国结亲呢……”
“所以我们只需要告诉他,长乐川险峻,山石坠落,出事屡见不鲜的消息,引他去动手就好。”
“即使雍国调查起来,那矛头指向的也是楚国右相。”姜泠冷笑道:“以涂曜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图谋此事之人,楚国右相定然死相凄惨——那时候楚稚身死,右相被诛,楚国无主大乱,便是我们成事的时机!”
*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
雍国,公主府人影憧憧,皆是为明日赴楚准备行囊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公主在雍国,左不过几个月的时日罢了。
楚稚在殿中徘徊,看着那熟悉的一床一榻,一桌一椅。
要回母国,身边人皆是兴奋的,姝儿笑着道:“明日就要回楚了,公主看看,可别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什么呢?
楚稚垂眸。
从穿书到如今,在雍国呆了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可他竟觉得,像是半生那样漫长。
以至于要走时,总觉得像是忘了些什么。
不过这也无妨,之前每次接剧时自己也会入戏,只要离开片场和剧组,一切就会生龙活虎。
此刻的心情,大约只是“入戏”太深而已.
楚稚望着床上的小羊枕,想起那一夜眉宇张扬的少年笑道:“这是朕亲手做的,全天下仅此一个。”
“香枕赠美人,以后公主的梦里,也要夜夜皆是朕。”
“哼!朕可不是来寻你的,是觉得这枕头实在舒服,来蹭枕头的。”
也不知自己死遁后,这枕会流落何处?
涂曜……还会给旁人亲手做枕吗?还会和旁人共枕吗?
楚稚深深呼出一口气,如下定决心般道:“这个……先带回楚国吧。”
姝儿讶异道:“这……会不会太明显了点儿?”
“谁做的倒是无所谓。”楚稚努力做出一脸不在意:“主要是枕头很舒适,非常贴合本公主颈部曲线。”
既然下定决心去当咸鱼,那躺平的时候自然要舒服些。
楚稚再一转眸,看到了腰带上的情诗。
字字露骨,句句……粗鄙。
谁能想到那么冷肃沉稳的人,竟然也飞扬黏人的像个……大狗狗。
楚稚默默把情书腰带也装进匣子里。
这些都是涂曜的黑历史,只有自己一人知道,以后涂曜称霸天下了,自己默默看几眼也是趣味,怎么能轻易地放在此地!
必须带走!
他再转眸,看到了那玉剃刀。
“不管公主是何模样,都是朕最钟爱的。”
“阿曜喜欢的是真实的公主,不是想象的公主。”
楚稚想起那片刻的悸动,自嘲地笑了笑。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剃刀也收进了匣子里。
平心而论,涂曜以后定然会是个好夫君。
也不知这样的他,以后会和谁成为真正的神仙眷侣。
但自己日后只会是以邻国国君的身份,从此和他遥遥相望罢了。
楚稚不知怎地只觉得喉头酸涩,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是口渴,只想压下喉头那酸涩滋味。
当时只顾着担忧惊恐,听到的很多话,都没有好好感受其中的情谊。
可夜里静下来,才惊觉涂曜的一字字,一句句,竟像刻在自己脑海中。
再也挥之不去。
一定是在雍国太久了。
自己即将换下这身女装,去当咸鱼国君,还能吃这几个月楚宝华的红利……
楚稚捶床:“不会吧不会吧,楚稚你不会是有受虐狂吧,放着咸鱼国君不想当,却怀念穿着女装被暴君吓到提心吊胆的日子!?”
快乐的咸鱼退休生活近在眼前,他还多愁善感什么劲儿!
*
第二日一早,姝儿望着楚稚眼眸下的淡淡乌青,犹豫道:“公主昨晚没睡好?”
“要回故国,太欢欣激动了。”楚稚淡淡道:“我们这就去驿站吧。”
从雍至楚,要从京郊的含谷关驿站出发,向南行进上千里。
姝儿愣了愣:“不用再给陛下通报一声吗?”
“不必惊动陛下。”楚稚低声道:“过不了几日还会回来,到时陛下去迎亲,也是一样。”
*
含谷关驿站外,群山连绵,风声呼啸。
含谷关位于北地,又是雍国京郊,方圆十里皆是起伏山川,万丈日光穿透云层覆盖其上,愈发显得气象壮阔。
楚稚此番因是回国出嫁,阵仗并不大,只有六驾轻骑马车,和随身侍从亲卫,婢女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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