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彼旷野(蛮荒)(21)
把烤肉放雍易碗里时,夜辰发觉朵朵在看他,他莫名心虚,避开她目光。
朵朵靠在雍易身旁,她的手抚摸他臂膀上的肌肉,像摸着自己的所有物。雍易似乎已习惯朵朵对他的体贴,相当自若。看他们两人在一起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肯定去过雨洞。
夜晚,雍易和长脚亦带上朱蕊、朵朵,结伴到山顶上去,也不知道干什么。在洞穴里能听到山顶有人在吹陶号,然后吹陶号的人,被正要休息的朱矛崖训斥,想必是雍易。
夜辰裹着皮子卧下,他不觉陶号声吵,却仿佛是被勾起了什么联想。他看到干涸的河流,枯黄的草木,野兽的尸骨遍及旷野,而那些白森森的尸骨里,夹杂着几块特别的骨头,那是人类的骨骸。
陶号声远去,夜辰也睡着了。
夜辰再次醒来,被雍易弄醒,他又来了……
两人蒙在被子下,相互纾解,夜辰的口鼻贴在雍易胸口喘息,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雍易低头,气息吹在夜辰脸上,呼吸声急。夜辰不敢抬眼去看对方,他知道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再贴近些,怕是要碰到对方的唇。
雍易是个话多的人,但这种时候他往往不怎么说话,大概他自己也挺困扰吧。他们只是听从了本能,如果把这事往脑子一过,连雍易那样粗糙的人也会觉得怪。
两人都光着上身,肌肤相亲,雍易的身体滚热得吓人,他的臂膀揽住夜辰的肩。他似有余韵,尚不肯放开。
“走开。”夜辰低语,推开雍易。他怕被人发现,虽然夜深人静,四周昏黑。
雍易用脸蹭了蹭夜辰的脖子,才迷恋不舍,将他放开。夜辰的困扰,或说懊恼正在与日剧增,但每每雍易难受地来找他,他总是纵容他。
“雍易,我问你。”夜辰终究没忍住,说去心里的话。“啊?”雍易坐在夜辰身边,捋他的发辫,想他额上都是汗。
夜辰把雍易的手拨开,拉皮子将自己裹严实,他尽量平淡地问:“你常和人做这种事吗?”雍易摇头,把腮帮子一托,垂眼看火光下夜辰的脸庞,他很自然回:“没有,就跟你。”随即,他似乎为自己的回答而困扰,他又问:“夜辰,怎么了?”
夜辰决定不打算再去想这事,他闭上眼,轻语:“去睡吧。”
雍易回到对面卧下,不时朝夜辰那边看,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背部。他想夜辰是不喜欢吗?可是,他也不像不喜欢的样子啊。
也许是夜辰这夜的话,让雍易把他们的事过了脑,以他的认知,他觉得确实不大对,他应该去找朵朵。于是他跟朵朵走得更近乎,正好冬日无事,两人甚至一起出去抓鱼,採花。
夜辰也忙着自己的事,他跟爪痕学矛,热衷跟长脚亦比试,他已不再轻易被长脚亦打倒。不练矛的时候,夜辰会坐在火坑边制作工具,给西山洞的熊孩子们做弹弓,或者帮女孩们敲制刮削器。
嗦嗦用来剥动物皮的刮削器,便出自夜辰的手。轻便顺手,锋利好用。
这日,嗦嗦在火坑边制作熏肉,夜辰在火坑边削羽杆,制作箭羽。熏肉的味道引起夜辰注意,嗦嗦把一块熏制好的肉拿给夜辰,腼腆说:“夜辰,你吃。”
夜辰接过,咬上一口,咀嚼品尝,味道很好。
同样在制作熏肉的阿桑,意味深长地对夜辰说:“嗦嗦做的熏肉好吃,你以后可就天天都能吃了。”夜辰知阿桑的意思,深觉她有所误会。
夜辰专注于吃手中的熏肉,他想起,他第一次吃熏肉,还是雍易给的一条熏猪腿。
想到雍易,雍易就出现了,他提着装鱼的草篓回来,身边跟着朵朵。他们最近真是形影不离,时时刻刻在一起。
于是夜辰看雍易和朵朵,雍易看夜辰和嗦嗦,两人没打招呼,仿佛各自都不大自在。雍易和朵朵在另一处火坑处理他们抓来的鱼,然后烤着吃,没分夜辰一份,亏嗦嗦还拿熏肉分他们。
这夜,悠闲的西山洞人在火坑边跳起了舞,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夜辰不会跳,被莫蒙拉过去,手牵手教他跳。其实很简单,也就把双手挥动,踩踩脚。人们敲击石片,吹陶号,摇陶响,弄出杂乱的声音。
跳了一会舞,夜辰发现雍易和朵朵都不见,他四处寻找。在灯火阑珊之处,见雍易拉着朵朵的手行进,走在前往次厅的走廊里。夜辰离开跳舞的人群,悄悄跟上,最终见他们接近雍易位于高台的卧铺,但他们没停在那里,而是一并钻进洞壁下的通道,那里通往雨洞。
夜辰顿时觉得仿佛被人狠揍了一拳,或者谁把他心脏狠狠掐了一下,夜辰感到很不舒服,他靠着石阶坐下。他对面便是欢喜跳舞的人群,他有游离众人之感,他们的快乐都与己无关。
夜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脑中空白,直到雍易和朵朵的身影再次出来。他们一前一后从通道里出来,雍易衣衫不整,朵朵披散着发,脸色潮红。两人看样子是要朝夜辰这边走来,夜辰才想起他坐在石阶上,连忙起身避开,回到跳舞的人群里。
“夜辰!”嗦嗦找到夜辰,似乎很高兴,她问:“你会跳鹿舞吗?像这样。”嗦嗦把两只手放在头上,充当鹿角,往前笨拙地跳了两下。
夜辰的嘴角微微勾起,那笑容看着很忧伤,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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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入睡时,雍易觉察不对劲,夜辰拉离和他的距离,两人的卧铺之间能横头长毛象了,而且只给他一个硬直的背影。雍易本就有些沮丧,而这份沮丧和夜辰有关,于是他把被子一卷,也背对着夜辰躺下。
他像似很苦恼,身子翻动,未几,他腾然坐起。他朝夜辰看,张嘴想问点什么,又作罢,无奈地躺下。
没多久,雍易还是出声了,他喊:“夜辰,你睡了吗?”
夜辰没好气回:“睡了。”
雍易高兴地爬起来,跑到夜辰那儿,他的手还是不规矩地摸向夜辰的背,身子一点点挨靠。夜辰的背绷得死死地,并且拳头握起,不过夜辰还是忍住没揍他,只冷声斥他:“走开!”
原本欢喜的雍易,把手缩回,颓然坐下,再不敢胡来。但他又不死心,他偷瞥夜辰脸色,试探地问他:“摸摸吗?”夜辰感到一份无力感,可能是懊恼极了,反倒冷静了,他默然。
雍易看夜辰冷似霜的脸,知晓他拒绝,他苦恼喃语:“可是我很难受呀。”
夜辰大力拉动皮子,将耳朵蒙住,连头都裹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雍易才沮丧离开,返回自己的卧铺躺下。此时的雍易,还不知道夜辰对他的“冷酷无情”,会从今夜开始。
漫长的冬日还在继续,夜辰开始天蒙蒙亮就起来,到洞外的雪地里挥矛练习。他练得刻苦,进步很大,爪痕站在他身后看时,偶尔还会赞许地点点头。
夜辰抱矛坐地歇息,大汗淋漓,仿佛身体里过剩的精力,都已被发泄出来。近来,他唯有精疲力竭后,才能有舒畅心情。
他的刻苦,引起朱矛崖和朱矛向的注意,于是长脚亦又被喊来跟夜辰比试。
这次,夜辰和长脚亦不相上下。
朱矛向朝洞穴内喊:“把黑獾叫来。”
刚睡醒,懒洋洋的黑獾走了出来,他接过朱矛向递来的黑矛,朝夜辰走去。他打量已经做出打斗准备的夜辰,他抬眼说:“夜辰,你打不过我。”
夜辰眼神坚定,启唇:“试试。”
那就试试吧,黑獾喝叫一声,将长矛刺向夜辰,夜辰敏捷躲避,才意识到,他遇到的对手斗志远胜于长脚亦十倍。
长脚亦打着哈欠,在一旁边观看,他边搓手边抱怨:“干么每次都喊我。”他抱怨归抱怨,不敢在老爹朱矛向跟前大声说,他和夜辰打平手时,深感挨了老爹一记凶狠眼神。
雪地上,黑獾挥动的矛杆打在夜辰腰上,将夜辰打得跪地。这一下看似凶狠,但熟悉黑獾的人知道,他显然手下留情。要是使出十分力,夜辰已经飞出去了,非得摔得意识不清不可。
“夜辰,没事吧?”长脚亦跑过去,想拉夜辰一把。
夜辰一时疼得站不起来,跪坐在雪地上苦笑:“没事。”黑獾也过来,他扶住夜辰的细腰,隔着衣服帮他揉了两下,他的力道刚好。夜辰感到好受些了,一口气喘上来,这才由长脚亦将他拉起。
爪痕总结:“力气差远了,太瘦。”
朱矛向说:“不错了,他原先矛都拿不稳。”
朱矛崖抱胸瞅上不远处跟着采集队伍的儿子,摇了摇头,最近这小子非常不思上进。别人这么刻苦练习,他整天跟着女孩们捕鱼、採果,荒废技能。
朱矛崖在手臂上敲着指头,耐心等待雍易走来,等他晃来,朱矛崖叫他:“雍易,给我过来!”雍易平素像似谁也不怕,但对老爹多多少少有点畏惧,他扛着矛走了过去。
他一来,就见夜辰扶着腰坐在地上,他关切地问:“夜辰你怎么了?”夜辰本来还在气雍易,见到他靠近的脸,神情因在意而紧张,他言语不觉平和,回他:“没事,刚才和黑獾比矛。”
雍易扭头去瞪黑獾,怪他下重手,黑獾一副切磋就会受伤的拽样。
朱矛崖命令雍易:“雍易,还过去,跟黑獾比试!”
雍易把扛肩的矛放下,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他挥动长矛那瞬消失无踪。黑獾眼神凶悍,握矛的肌肉绷紧,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好战模样。
两人搏斗,你来我往,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闪避都十分凶险,吓得那些采集回来,在旁观看的女孩们忙捂眼睛。夜辰痴痴看着战斗中的雍易,他的体魄如此刚健,身姿如此矫健,他那头不羁的发在风雪中甩动,夜辰的心也跟着颤动。他闭上眼,想起夜里他近在耳旁的喘息声,他贴上来的炙热身体。夜辰握紧拳头,将指甲扎进自己的手心,他胸脯起伏,像似要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努力让自个平静下来,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睁开眼,眼神清明,他在女孩中见到了朵朵。她果然也在,用着惊恐又担虑的眼神看着雍易,她如此害怕,以致提草篮的手不停颤抖,却还是勇敢的观看。
一番打斗,把雪泥扬散一地,最终雍易制服了黑獾,他的矛刃逼近黑獾的脖子,又缓缓收了回去。黑獾输得服气,平静坐在地上,仰头看雍易。雍易伸手拉他,他握住他的手,顺势起身。
“雍易真可怕,我上次和他比矛,被追得爬树。”围观的鹿角咋舌,想起痛苦的记忆。
“我跟他打,他一下就把我击倒,手都震麻了。”狗牙抖着手,仿佛此时那种麻疼感还在。
“……”朱矛崖仍是抱着胸,本想让黑獾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不想他近来还有长进。看来要教训他,得自己下场才行。
见朱矛崖摩挲他的朱矛,雍易已有警觉,恨不得拔腿就跑,他急忙摆手说:“不打了,我肚子饿死啦。”朱矛崖浓眉一挑,严厉地瞪着儿子,他说:“吃饱了,再来。”
没多久,洞穴里就充溢着食物的香味,众人聚在一起,饱食一顿。雍易舒适地靠墙歇息,他身边,朵朵在帮他的手臂涂药,他手臂被黑獾的矛打着一下,有些红肿。雍易说:“不用擦,又没流血,皮都没破。”
朵朵还是耐心帮他擦药,擦得很仔细。
夜辰用手摸摸自己的腰侧,他感到疼痛,他先前掀衣看过,淤青一大片。他从怀里摸出两三片草药叶子,放口中咀嚼,他是个常受伤的人,知道哪种这类伤怎么医治。
雍易眼尖,见夜辰在嚼草药叶子,立即摆脱朵朵,走上前去。朵朵端着草药汁,跟在他身后,急忙说:“雍易,还没擦好。”当她发现雍易走向夜辰时,她不悦地看了夜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