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走失记(59)
纪神医道:“都说外甥像舅,他姐姐若能生个儿子,也不知像不像他。”
叶右道:“或许吧。”
纪神医说话间放开手,研究一番他的“病情”,随便写了一张无关痛痒的药方,把人打发走了。
闻人恒带着师弟出来,并肩向回走,说道:“看来他大徒弟果然没死。”不然纪神医不会对他们说这么多的东西。
叶右“嗯”了一声。
“他之后那些话是……”闻人恒说着见师弟勾了一下嘴角,接着很快抚平,似乎都没达眼底,不由得问,“怎么?”
叶右道:“师兄,你一直没问过我姓什么,是已经猜到了吧?”
闻人恒道:“嗯。”
毕竟是灭门的大事,他虽然能猜到,但不会逼师弟说。
叶右道:“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娘姓沈。”
闻人恒心头一跳:“纪神医是特意说给你听的?”
叶右应声。
二人几乎同时想起了在王家的时候,原来那时起纪神医就怀疑过他的身份了,没想到愣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这老头真是太撑得住了。
“他说他大徒弟钻牛角尖,”叶右摸摸脸上的布条,“我原本想若他们还有一点师徒情分,兴许能用纪神医把人钓出来,现在看,用我这张脸应该更容易。”
闻人恒皱眉:“你想怎么做?”
叶右道:“我还没想好,毕竟我没见过他,根本分不清哪个是他,如何能恰好走过去让他看见我的脸?”
闻人恒看着他:“真没想好?”
叶右道:“只是有一个想法,我还得再想想。”
闻人恒刚要警告一句不能做危险的事,就扫见了前方的一群少帮主们,嘴里的话便咽了回去。
少帮主们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还是想劝晓公子出去转转。
他们讨论的过程是晓公子总这样强颜欢笑不行,也许大哭一场就好了,怎么才能哭呢?
很简单。
两个字:喝酒!
丁喜来道:“晓公子,我们知道如今局势紧张,但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为这事分神。”
“咱们出去转转,散散心,兴许就好了。”
“要振作啊!”
叶右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劝自己,把人带回房,问道:“你们就不怕也像钟公子一样被抓去?”
众人迟疑了一下。
魏江越道:“怕什么,刚好把他们擒住。”
丁喜来作为发起者,第二个开口:“就是,咱们多带点人,去哪都派人跟着,没事的。”
叶右道:“但我太扎眼,白子可能一直在盯着我,或许还嫌我碍事想暗杀我,和我在一起,你们会很危险。”
魏江越道:“还是那句话,正好擒下他们。”
“可我不想连累你们,若真想出去,只能换个法子了,”叶右说着看向魏江越,“魏二公子,帮个忙如何?”
魏江越道:“但说无妨。”
叶右道:“你与我的身形差不多,所以我想和你换个身份,你留下,我去透透气,喝杯酒再回来。”
魏江越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提醒道:“‘苍穹’的人或许会看出来。”
叶右道:“你可以把他们打发回去,正好让他们告诉魏庄主一声你要下山喝酒,就不带他们了,不用担心我,我师兄会暗中派人保护的。”
魏江越见他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同意了。
二人准备一番,迅速易了容。
叶右换上魏江越的衣服,大摇大摆走出房门,和一群少爷离开了少林寺。
接下来的一天,晓公子都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没有出现在饭厅里,只在傍晚时分与闻人恒在小院附近散了散步,这便回屋了。
谢均明曾来过一趟,看了看魏江越这个“灯笼”,只觉无趣,又走了。
另一位知情人士刀疤男憋了半天,眼见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在门主出来时寻到空当,凑过去低声问:“门主,用另外搭一张床么?”
总不能真的和魏江越睡一张床吧?他们门主不可能这么不讲究。
闻人恒道:“不用,你早点睡。”
刀疤男默默看看他,满脸疑问地走了。
闻人恒抬头看了一会儿圆月,转身回屋,对魏江越道:“困了就睡,床在那儿。”
魏江越道:“你呢?”
闻人恒道:“我暂时不困。”
魏江越见他在桌前坐下,并倒了一杯茶,问道:“他这次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闻人恒道:“你指什么?”
“我怎么知道,”魏江越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闻人恒道:“嗯,我们猜测白子那一批药人这两天就会把少林围了。”
魏江越神色一变,几乎要站起身:“什么?”
闻人恒继续道:“到时他们肯定会要几个人,我师弟绝对在名单上,哦,就是现在的你。那群少帮主也有别人与他的身形像,知道他为何专门找你么?”
魏江越定了定神,说道:“因为我在他们当中武功最高,能趁机反擒下那伙人?”
闻人恒看他一眼,慢慢又倒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石破天惊似的。
“不,因为我们怀疑你父亲是白子。”
第59章
魏江越一瞬间以为出现了幻听。
他这次没绷住,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闻人恒安静地看着他。
魏江越强迫自己坐回去,硬邦邦地道:“这不可能,你们有证据么?”
“没有,只是怀疑,”闻人恒道,“首先,白子手里有灯灭毒,当初接触过魔头的魏庄主、丁阁主和几位前辈都有嫌疑。魏庄主和丁阁主作为带头人,机会更多。”
魏江越道:“只是有机会而已。”
闻人恒慢慢喝了一口茶:“其次,十年前我师父被害,我怀疑当初的那个走火入魔的剑客被喂了药,魏庄主恰好追在后面,带着人把他杀了。”
“这么说我爹为武林除害,还除出嫌疑了?”魏江越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随即想到这样吵浪费时间,强行让理智回笼,说道,“那剑客若真是被下了药,也有可能是别人下的,关我爹什么事?这些年我爹为武林做的事有目共睹,再说丰贤庄在二十年前就是两大帮派之一,即便与灵剑阁对上也不会落于下风,我爹犯得着弄一批药人么?”
闻人恒道:“所以我说只是怀疑。”
魏江越第一次觉得他这副从容的样子有些讨厌,压着火道:“你的怀疑一点根据都没有。”
闻人恒不紧不慢道:“我师弟也这么怀疑。”
魏江越被噎了一下,布条下的脸色更加难看。
闻人恒就知道这人对师弟和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同,看了他一眼。
魏江越压下被搅乱的心神,努力镇定:“不说其他,只拿这一路遇见的事来说,吸血老鬼在庄园里想抓小柔,以前还害死了我六弟,这总不能是我爹故意的。”
闻人恒道:“当时第一个追着吸血老鬼而去的便是魏庄主,他们这种高手,很容易能寻到机会聊几句。我猜抓你妹妹是魏庄主的授意,一来他知道不会出事才会这么安排,二来就是你不喜欢听的了。”
魏江越生硬问:“还有什么是比这个还难听的?”
闻人恒道:“当时你妹妹和我师弟离得很近,作为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突然有人妨碍了他女儿,还害他的宝贝女儿哭了几次,若是碰见一个机会能除掉对方,你猜他会怎么做?”
魏江越浑身一颤:“你是说……我爹让吸血老鬼抓小柔,另外一个目的是趁机杀晓公子?”
闻人恒点头:“只是当时我把人塞给师弟,恰好随了他们的意,让这一意图看着不明显罢了,不然这么多人,吸血老鬼抓谁都能拖延时间,为何非要抓你妹妹?”
“这是因为当年是我爹把他打下的悬崖,他记恨我爹才要这么做,授意抓小柔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不对,”魏江越道,“我父亲事先根本不知道小柔一定会与晓公子站在一起。”
闻人恒道:“这还用猜么?你妹妹被你们留下,肯定会来找我。”
魏江越又是一噎,对他说的话还是一个字都不信,道:“那我六弟的事怎么说?我爹总不至于连亲生儿子都害。”
“这不清楚,可能有其他咱们不知道的原因,”闻人恒见他还要说,抬手阻止他,“我们怀疑的不止魏庄主,只是觉得有可能,所以才想趁机试一试。”
魏江越闻言只觉悬着的一颗心微微落了落,声音终于不那么紧绷了:“我相信我爹绝不是白子,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闻人恒道:“只需要在他们点名要你的时候,主动出去就可以。”
魏江越道:“然后?”
闻人恒拿出三个东西递给他。
魏江越一愣:“这是……”
“暗器。”闻人恒道。
这是今早师弟和魏江越互换身份时,他命手下想办法去弄的,晚上才刚刚送来。
他望着魏江越:“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记着。”
叶右与一群少帮主走得并不快,等到达小县,正好要到晌午。他们于是去吃了顿午饭,接着便有少帮主提议说不如去妓院喝酒,顺便还能看看跳舞。
丁喜来立刻道:“去什么妓院?”
那少帮主还想再说,忽然想起晓公子是断袖,说道:“这里似乎没有小倌馆啊。”
其余人几乎异口同声:“去什么小倌馆?直接去酒肆!”
那少帮主也是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猛地意识到浮萍便是小倌,他这完全是在往晓公子的伤口上撒盐啊!他见这群人瞅着自己,一副想群殴他一顿的样子,默默低头降低存在感。
其余少帮主看向晓公子,转移话题道:“天气不错,咱们不如先转转再喝酒?”
叶右道:“不用,就去妓院吧。”
先前那个少帮主简直要吓出病,干笑道:“不不不,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其实不想去的,还是转转吧呵呵呵呵……”
叶右站起身,一锤定音:“就妓院了,走吧。”
众人拼命想从他的神色里辨别出一点东西,但这人的心思太深,他们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更别提如今还隔着一层易容,更加难辨了。丁喜来迟疑问:“真……真去啊?”
叶右道:“嗯,我想听听曲,每次心情不好我都喜欢听曲。”
众人懂了,这才毫无负担地向妓院进发。
白天妓院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接客,见到这么多贵少爷,顿时激动,笑容灿烂地迎了上去。少帮主们要了一个雅间,挑了几个顺眼的美人,点上几盘瓜果点心,这便开始听曲了。
叶右坐了一会儿,想去如厕。
丁喜来怕他出事,忙要和他一起去。
叶右没拒绝,和他下到一楼,慢慢向后院走。丁喜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问他能不能收了自己。叶右问道:“知道我为何来这里么?”
丁喜来暗忖这是不是在考验自己,往深处想了想,试探问:“你是想直面伤口,忍痛再来烟花之地转一圈,以此忘记浮萍?”
身后的任少天要笑不笑,嘴角抖动一下,别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