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44)
林悦道“自古战火最无情,无论是对胜利的一方来说还是溃败的一方,都是如此。不过我觉得你既然这么了解越秀,肯定有拿捏住他的办法。”
齐染道“你这真是高看我了,这个我还真没办法,谁也控制不住人心不是?”
林悦点头“这话也没错,自古人心异变,不过那个质子是个聪明人,我觉得在他没有万全的准备,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时,定然不会轻易出手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和太子殿下倒是挺像的。”
齐染因这话微微一愣,他看着林悦道“这话何意?林大人觉得,孤和南诏质子越秀哪个地方相像?”林悦没想到自己把心里话顺口说出来了,生平第一次,对着齐染认真求问的眼睛,他感到些许不自在,他道“不是哪个地方相像,而是做事的风格。就是觉得你们对自己挺狠的,也都能下得了手。”
齐染听了这话慢慢的哦了声,他知道林悦因为体质缘故肯定见过很多肮脏的事,对于他能看出越秀心底的想法,齐染并不觉得惊讶。
他只是没想到在林悦心底,自己和越秀是同一类人。所以林悦才会上前阻止那些人也阻止了越秀自杀式的行为,林悦是不是觉得越秀有些可怜?那林悦选择和自己合作,除了自己能看到他,那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想到这里,齐染心底蓦然闷闷的,非常的不舒服。
林悦没想到自己这话引得齐染思维发散到了这种地步,他认为齐染和越秀像,是因为两人想活着的眼神很像。越秀想活着,齐染也是。
齐染的心思太重太沉,还背负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很多事齐染做了,林悦知道,但他并没有过问原因。两人不熟不便询问是一,二来林悦总觉得齐染做这些时周身泛着难受。
林悦就是一个冷酷的旁观者见证者,他看着齐染做一切决定,而从不出声阻止,也不过问对错。
气氛有些冷凝,林悦并没有想那么多,他道“对了,我给太子殿下从宫外带了件礼物,不值什么钱。”
说罢这话,林悦从袖口里掏出一把染扇,扇子做的非常精致,上面画的是灼灼桃花。看到扇子时,林悦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觉得这东西和齐染很配,就买了回来。
齐染看到扇子时神色有些微妙,昨天跟踪越秀的人后来因为林悦的出现,也跟踪了他,齐染自然知道林悦买了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这桃花染扇是送给自己的。
林悦看齐染一直盯着那扇子瞧,他眨了下眼道“不喜欢的话我再换别的给太子殿下。”虽然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有点郁闷的,齐染应该是很喜欢折扇的,他东宫的偏殿有个专门摆放折扇的地方,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齐染接过林悦要放回怀里的扇子,他嘴角噙了一抹笑意道“喜欢是喜欢,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送我桃花染扇。”
林悦看齐染这笑有些古怪,便道“这桃花染扇还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特别的说法。”齐染把扇子缓缓打开,片片艳红的桃花在他手上宛若新开,衬的他如玉的容颜多了一丝艳色,“一般这种扇子是送给心上人的。”
林悦“……这样,我只是觉得扇面挺好看的,没想到还有这个说法。那我拿回去吧。”
齐染合上扇子握在手中道“无碍,这都是前朝风俗了,到了现在已经被人忘了,这桃花染扇的盛况早已消失,能得上一把也是缘分。我就留下了。”
林悦第一次送礼物送的不上不下,他道“太子殿下喜欢就好。”说完发现这话有歧义,齐染刚才已说着扇子是送给心上人的,他又说人家喜欢就好,搁在现在等于在无意识撩人了。好在这古人没那么开放,于是林悦淡然的转移话题道“说来我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齐染顺着他的话题道“其实一开始我想把你安在刑部,毕竟以你的……能力,定能有一番作为,让你入詹士府,是父皇的意思。”
第39章
林悦本是转移问题的随口一问,没想到齐染回答的却是非常认真。他玩笑般的说道“皇上竟然这么看重我,他就不怕我把太子殿下给带坏了?”
齐染淡然道“林大人怎么把孤带坏?”能被别人带坏带偏的,都是心志不坚之辈。他这辈子别的东西许是没有,但心志耐性却是极足的。
齐染这话说的平淡,但听起来却颇为傲气,林悦从心底来说还是相当欣赏齐染这份态度的。他懒懒低声道“太子殿下能不能被带坏是我的本事,愿不愿意被带坏就是太子殿下的本事了。”
林悦的声音是极为悦耳的,尤其是这般刻意低声说话时,沉沉的又带着些许磁性,不轻不重的砸在人耳边,酥酥麻麻的感觉顺势而起,心尖如同羽尾轻划而过。
齐染第一次从林悦嘴里听到这般毫无道理可言的话,他不由的接了句“那孤就拭目以待了。”不过齐染说完这话,心里便有些许的懊恼。他在林悦面前,似乎有点太幼稚了。
齐染心底万般想法,面上却是不显,他微微干咳一声道“一会儿,孤带你到詹士府认认人去,日后你们就是辅佐孤的同僚了。”
齐染说的真心实意,林悦却是没有这个想法,詹士府里的人应该都是齐染的亲信,他们应该都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他这么猛然插过去,总有些受排挤的,他可没那个热恋贴别人冷屁股的习惯。再说,他和齐染之间虽然是合作关系,但彼此还没有到交心交肺的地步。
他又是皇帝下旨空降到詹士府的,就算齐染信任他,詹士府的人也不信任。他若是整天呆在那里,里面人说话怕都要掖掖藏藏的,实在是没趣的紧。
林悦神态懒懒的摊在桌子上道“我这没官没职的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反正是辅佐太子,在哪里辅佐不行?太子殿下若是需要,我就时常来东宫给太子殿下解个闷吧。”
林悦这话齐染听得明白,林悦这是在告诉他,他无意探求詹士府的秘密。白天无意探索,夜晚也无会探求。面对这样的林悦,齐染动了动嘴道“孤知道,孤信你。”
齐染说这话时便对上了林悦那似笑非笑的双眸,他微微垂了视线,这话他自己听着就不信也没指望林悦能信。毕竟林悦的能力太过特殊。如果不是自己看得到他,那林悦简直是暗中最可怕的存在,他可能知道任何人的秘密。偶尔在深夜睡不着时,齐染想想这个可能就觉得毛骨悚然。
万一还有别人能如林悦这般呢?好在齐染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这世上的事本就难说,就连他自己不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吗?
再者,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人能这般的。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想要下定决心去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悦知道齐染的纠结处,他自己也曾陷入过这种迷茫中,差点没把自己给逼疯,后来他想开了,他自己过得舒服自在就好,其他的爱咋地咋地。
所以对齐染的态度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林悦又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道“那太子殿下准备让南诏质子见皇上了吗?”齐染既然把折子放在了跟前,就证明他在想这件事,并且已经有了决断。
齐染顺势点头道“孤正在琢磨这件事。”这次大齐仍旧是要扶持越秀同南诏都城里的皇子一争高下,让那里的人忌惮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越秀不是无害的兔子,而是成长起来后会反咬人一口的狼,对这事齐染自然会慎重起来的。
他可不想给自己培一个难缠的对手。他不惧怕对手,但也不想费那个事,劳民又伤才。
林悦沉默了下道“我觉得太子殿下不妨换个想法,南诏现在处境艰难,民不聊生。若是下任南诏王有心,定然是要发展南诏内部的经济,安顿流离百姓。若是他无心这样,只想着和大齐打仗,想必也是人心尽失。南诏质子有没有这份心,太子殿下应当是最了解的。至于南诏和大齐日后会不会再一战,都是后事了。再者就真有那么一天,大齐难道不比现在国富民强?太子殿下难道还怕不成?”
齐染听了林悦这话,眼前有股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重活一次,太想把事情完完全全抓在自己手里了,让一切都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却忘了,这世上的人事万千,他怎么可能全部都握在手中。
齐染眉眼微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林大人不愧是父皇看重的人才,果然看事比他人透彻。”
林悦摇头道“这功劳我可不敢贪,太子殿下心中只有想法,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即便我不开口,你也会想通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齐染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望着林悦道“你暂时不愿去詹士府也无妨,日后便直接来东宫寻我。”
林悦眯眯眼道“太子殿下不觉得我麻烦就是了。”说罢这话,他还伸手拿了一块雪白上雕刻桃花的糕点放入口中。
齐染想,林悦大概自己都没发现,他在东宫惬意的就好比在自己家里那般。
不过齐染并没有出声提醒,他觉得这种感觉也不算坏。
这天林悦在东宫里过的还算平和,齐染留他在东宫用了午膳。下午的时候,齐染在处理各地送上来的折子。这些折子都是皇上挑选后让人送到东宫的,齐染需要尽快处理。林悦便闲着没事看看奏折到底写了什么,齐染对他无礼的动作也默认了。
林悦只是看了几个奏折便觉得无聊的想打瞌睡,奏折里并不是全是写的国家大事。有人会上书自己办理的案件,例如什么两男子为争夺花魁受伤,自己如何秉公处置的。还有人纯属于没事闲聊,千里迢迢上折子说说当地的风俗民情,介绍当地的人物风光,或者表达下自己想念皇帝的心情,希望能入京面圣等等。
相比之下,有官员介绍当地有名的才子举办了什么诗词宴会都算是比较刚正的事情了。
林悦看着认真批改折子的齐染,心想要他是皇帝,也会早早立下个太子,早早的把批改折子的事扔给他去做,要不然看的多了,心情容易暴躁的。
齐染做起本职事来十分认真,中途还忘了是林悦在这里,开口便让他研墨。这活林悦虽然没干过,不过电视上也看过。
想了想,他还真站在齐染跟前扯起衣袖研起了墨。齐染发现人不对时,林悦道“我还没研过墨呢,这次就我来吧。”
齐染拿着笔静默了会儿,许久后轻声嗯了声。
这样,不算知己的两人,一人执笔而书,一人研墨而行,一时间倒是说不出的和谐。
林悦是在齐染处理完奏折后离开东宫的,吉祥亲自送他出去的,对抢了自己活的林悦,吉祥心里是复杂的。东宫的人都以为林悦是太子身边新晋的红人,个个都很客气。
只有林悦和齐染他们自己清楚,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