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问青山(46)
“因为珠泪——”
白秋令刚开口,便咬着牙齿生生将剩下的话嚼进嘴里咽了回去,他只觉全身都痛,手心那处痛得麻木了,温热的液体一直顺着他指尖往下滴,啪嗒啪嗒,轻轻缓缓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唐昀看到他眼底腾升的陌生又熟悉的渴望和恐惧,手指慢慢攀上他的手臂,追问道:“珠泪,怎么了?”
因为珠泪剑主会亲手杀了心爱之人,会不计一切代价毁了自己所爱的一切,——因为我可能已经爱上你,让珠泪有了可乘之机。
白秋令内心煎熬,自知这样的话一旦开口便是覆水难收,他每认可一分对唐昀的感情,那叫嚣的杀意便会多一分。可唐昀咄咄逼人,甚至俯身就要将珠泪拿起来,他立刻挣脱唐昀重重推了他一把,掌心的血又一次弄脏了那身白衣。
唐昀复而颔首看一眼身上的血迹,以为白秋令这又是在找理由和借口,轻笑着摇头道:“秋秋想了许多理由要与我分开,难道忘了我本来就是个无赖,任你——”
“是因为珠泪剑主,必定手刃心爱之人!”
白秋令声音不大,却在林中不断回荡,在唐昀耳畔回响着久久不愿消失。
唐昀猛地抬头望向他,眼中复杂的情绪让白秋令心乱如麻,他干脆转了个身继续说:“我一时不察受了珠泪的控制,若是我武功尽失,就是个寻常人,以你的武功我必然不能伤你分毫。”
他原以为唐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却没想到没有一点预兆地,唐昀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以那样熟悉的温度将他拥在怀中,不动声色地将他一双手臂反背在身后。而后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亲昵地说:“什么一时不察,若你对我不是那样的感情,珠泪凭什么控制你?”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
唐昀伏在他颈间嗤笑一声,又道:“不说这个那又说什么?好不容易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不妨秋秋亲口说一声爱我,让我瞧瞧这珠泪剑的威力?”
“唐昀——啊!”白秋令想在他怀中转身,刚一有所动作,便感觉肩膀一阵疼痛。他偏过头,正好看到唐昀松了口,在肩头上他刚刚咬过的地方落下许多吻。
紧接着他一声轻颤,便感受到唐昀唇舌的温度一点点从他耳根蔓延到颈窝,内心深处的杀意便更不受控制了。
“放、放开我......”他低声呜咽,在唐昀心底烧了一把火,又刮起一阵风,将那火越烧越旺。
唐昀继续温柔地亲吻他,从右边到左边,而后停留在他耳尖,诱哄道:“我想听,秋秋就先说一句我听听。”
“我就快控制不了它了......求你放开我......”他的手被唐昀反绑在身后,肩膀中了暗器的那处渗了些血出来,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唐昀竟然还伸出舌头在他伤口上舔了一下。
然后一字一句笃定道:“秋秋不说,那我便将珠泪还给你,你捅我一剑,让我在临死前听你说一句爱我可好?”
“唐昀你疯了!”白秋令惊恐吼道,他知道唐昀是个疯子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疯,怕他说到做到,想与他争辩,猛地偏过头却正好对上他一双薄唇,被他逮住接了个绵长的吻,嘴里全是血腥味。
“我是疯了,竟然觉得上天入地只有你一人最好看,也最合我心意,你若是想亲手杀了我,我便手也不会还,——可你要是跟我说你舍不得我死,那我从此以后就拼了命,不顾一切的活着。”
白秋令觉得自己也要随他一道疯了。
从云隐山下来之时他心中只有这十把剑,心中挂念的人仔细算来也只有师父和兄长一家,可这短短数月,他遇到个疯子就与他一同疯魔,眼下竟然感激这珠泪剑让他到了这地步。
他闭着眼睛,仍是偏着头,唐昀亲吻他的眉眼和唇角,他便微微抬头去寻他的唇,待唐昀如愿将两片唇瓣“给他”的时候,他笨拙的与他接起吻来。
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唐昀抬手圈住他的腰,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不满足于唇齿相缠,离开他的唇慢慢向下吻去,掌心一路摩挲着到了他胸前,扯开他的衣襟,在那漂亮的锁骨之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惹得他双腿发软,整个人重重地往后靠。
白秋令双手得了自由,便轻轻搭在唐昀手背上,睫毛抖动着睁开眼睛,眼底氤氲了一层水汽,声音嘶哑小声说:“......你放开我,然后离开这里,我舍不得你死,舍不得。”
“珠泪在你手中,今**就算要将我千刀万剐,也是爱我,——白秋令,我恨过许多人,杀过许多人,可我从来没有爱过谁像爱你一样。
“你方才说了舍不得我死,剩下半句就当你欠着,总有一天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
唐昀说完便以周身之力重重将他几处穴位封住,而后稳稳将失了力气后仰的他托住,抱在怀中又俯身在眉心吻了一下,笑道:“我将你这几处穴位封住,也相当于‘废了’你武功——还请你不要控制对我的爱意,大方失控。”
“我说了!若是我失控,就算拼尽全力也会与你一战!”白秋令焦急争辩着,脸都涨得通红,
在唐昀看来是比平时更加可爱了。
他将白秋令抱着,捡了地上四把剑随手放了个信号,又道:“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若是爱得太深失手将我杀了,我不仅不会怪你,反而更爱你。”
听着这样的“疯话”接二连三从唐昀口中说出,白秋令羞愤不已,奈何他现在武功“尽失”,只能无力地靠在唐昀怀中。
况且现在他软得瞪唐昀一眼都像目送秋波,咬着下唇让自己保持清醒也像是在对唐昀撒娇,更别说要说些狠话制止他这一行为。
*
唐昀抱着白秋令拖着四把剑走了许久,却一点也不累似的,气息均匀步伐平稳。后来唐昀又给他吃了一颗药丸,他便昏昏沉沉地枕在他肩上,一觉醒来之时已经躺进了八抬的“床”上。
见人醒了,唐昀便合上手中的书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鼻尖抵着他的温柔蹭了蹭,轻声问他:“可是饿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白秋令抬手想推唐昀,发现手掌心已经被包扎过了,于是又小声道了谢。
唐昀顺势又在那掌心吻了吻,应道:“带你回云隐山。”
“带我回云隐山?”
唐昀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他便往边上挪了半步,又问:“我睡了多久?为什么我睡得这样沉,一点意识都没有......”
“秋秋睡得好,里里外外我都帮你洗干净换了衣服也不醒,就是有些迷糊了,整日整夜地缠着我。”
这话从唐昀口中说出来,可信度首先便降低了许多,白秋令看他一眼,叹一口气又躺了回去,只顺口问了一句“我缠着你做什么”便闭着眼睛不愿多说。
“缠着我轻薄于我,若不是我意志坚定,差点就要束手就擒了。——秋秋想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轻薄于我的?”
“......不想。”
“那晚我给秋秋换衣服,秋秋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很是为难——”
“闭嘴!”
“秋秋怎么脸红了?咦,耳朵都红了,秋秋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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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相悦
轿椅到了云隐山下就不能再往上,唐昀将白秋令抱在怀里大手一挥,让程青怀带着其他人回去了。他站在山门前,低头看着怀中目光如水的那人,俯身在他红润的唇上亲了一下,笑说:“来拜会师父我却什么礼物都没备上,实在是不该。”
白秋令四肢都软得没力气,就连让他抬手勾住唐昀脖子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心知这是暂废武功的后遗症,被唐昀这样抱着也只能佯装不在意地闭着眼睛休息。
他从未见过爱人之间是如何相处,这几天下来唐昀对他是一日比一日“过分”,说是帮他尽快适应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实际上不是将人抱着搂着亲,就是半个身子将人压在身下,一只手不安分地碰了许多地方,便宜占尽。
从前他不太认可别的说唐昀就是个地痞流氓,眼下他认了。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白秋令尽力地保持清醒,引导唐昀破了一个又一个剑阵,一路从山脚到半山腰去,已是烈日高照的正当午。唐昀将他放在树下石块上坐着休息,去附近的山泉打了些水来慢慢地喂给他喝。
冰凉的山泉水顺着他唇角溢出来,唐昀看了他半晌,突然倾身过去将他脸上脖颈上的水渍一一舔舐干净了。
这动作实在是太过亲密,白秋令抬手挡在自己和唐昀面前,双掌软绵绵地抵在他心口,拒绝不像——倒有些欲拒还迎的意味。唐昀笑着将他手腕握在手心,拇指揩了他眼角的汗水,道:“这就不好意思了?”
“师父随时可能经过这里,你、你还是收敛些......”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那几个穴位被封住,白秋令眼里总是有一团水汽,脸颊微微发红,还总觉得口干舌燥,只好反复去舔那两片薄唇,将那唇瓣舔得水水嫩嫩的,让唐昀看了只想宽衣解带。
他忍了又忍,再将白秋令一把抱起,沉声说了句:“那便记账。”
“记什么账?”
唐昀忽然走得很快,白秋令手抬不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只能两手环在他背心上找到些安全感,而后他抬眸看到唐昀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便就着衣袖给他擦了擦,轻声道:“若是累了就再歇会儿,不急这一时半刻。”
唐昀低头看他一眼,这一眼看得他心中又是汹涌澎湃的杀意——这珠泪剑果真是厉害,爱与恨同生,若当真是爱多深恨就多深,确也太不妙了。
白秋令内心的挣扎唐昀看不到,他眼中只有这个让他在冲动和克制中翻来覆去的无双美人,望着怀中人良久,才道:“急,怎么不急,秋秋好了才是要紧,有很多事情,你好了我们才能做。”
“什么事情?若是有十分紧急的事,送我到师父那里,你可以下山先去办了。”白秋令当然不知唐昀此刻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浮现出来的是什么样的画面,还生怕自己耽误了他要紧大事,轻声又劝他:“师父知天下剑,定然知道怎么化解珠泪的怨气。”
唐昀立刻笑问:“若是师父化解了珠泪与你之间的羁绊,是不是那些话都不作数了。”
白秋令不由得双颊微红,轻咳两声别过脸去往他怀里蹭了蹭,想躲开他炽热的目光,闷声道:“我说话一向算数,说什么便是什么,不会因为一把剑而动摇分毫。”
唐昀心上涌起些陌生的感动,轻快地“嗯”一声,脚下便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