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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沧海(92)

作者:枫桥婉 时间:2020-02-10 08:12:00 标签:强强 年上 甜宠 情投意合 权谋

  她语气坚决,话里话外都是不容反驳之意,暗线只得低头称是,再抬头时,身前的人已然远去,冷肃却单薄的背影融进了城门外的浓浓夜色里。
  月色寡淡,天边只有稀疏的两颗星子,廊外的两盏纸灯笼在朦胧的夜幕里也亮得并不真切。
  山间的晚风拂过禅院前的竹林穿堂吹来,廊下的烛光在风里一阵飘摇明灭。苏朗站在窗前,风不知吹了多久,外面的竹叶铺了一地,他屈指在那柄浮云地纪上叩了两下,目光状似无意地朝竹林后瞥去。
  十丈之外,方鸿祯负手而立,眼神阴鸷盯着远处窗前的人影。
  夜色深浓,风吹林动,月光终于被厚重的云层遮掩,飘落到地面的一枚竹叶忽然间逆风而起,突兀地停滞在了半空,卷曲的竹叶缓缓舒展开来,叶片的边缘在暗夜里勾勒出凌厉的弧度。
  杀意仿佛一触即发。
  身后突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方鸿祯周身杀意顿敛,袖子一甩,飘浮的竹叶须臾落在了地上。他目光向后一瞥,冷声说:“苏朗手里有浮云地纪,现在不能动他,不用再提醒了,我自有分寸。”
  敬王妃钟仪筠停下脚步,闻言弯了弯眸子,开口道:“殿下有他的顾虑,多谢武尊体谅。”
  方鸿祯转过身来,目光居高临下,看着钟仪筠嗤笑道:“体谅?我没那么多耐心。别忘了,怀泽园子里的火药都是帮敬王囤的,修然的事,于苍梧城而言本就是无妄之灾。”
  钟仪筠丝毫不为所动,像是没听出方鸿祯言下的不愉,脸上仍是艳丽至极的笑容,嗓音甚至娇俏带媚:“武尊放心,不用您等多久,令郎在漓山手里暂时不会出事。殿下知道您心中有气,澜江的事一起,颖海和怀泽都是囊中之物,还怕拿不到交换的筹码么?”
  方鸿祯脸色稍霁,又看了一眼远处禅院窗前的人影,回过头阴恻恻道:“最好如此,否则敬王殿下恐怕也不用要他的名正言顺了。既然想谋反,就别太在乎打出的旗号正不正。”
  “当然。”钟仪筠道。
  方鸿祯阴狠地笑了两声,视线落到钟仪筠艳红如血的指甲上,忽而道:“被夷三族还能养出你一个蛊女,看来你们砚溪钟氏也不是一点能耐没有。”
  他话里轻蔑带刺,钟仪筠却仍是艳笑不语,方鸿祯随意打量了她两眼,自顾自拂袖而去。
  “夷族。”钟仪筠无声重复,伸出手接住飘落在自己眼前的竹叶,她指甲用力一挤,蔻丹一般艳红的血从指缝间渗出来,青绿的竹叶染上鲜血,很快爬满枯败的黄斑,在手心里萎缩成一团干草。
  “能耐。”钟仪筠唇边诡笑更深。
  山里的野猫喵喵叫了几声,竹林后人影终于消失,苏朗思忖片刻,伸手轻轻抚了抚怀里流光溢彩的温润玉佩,他出声唤来颖国公府的护卫,吩咐道:“传信去岁安,让星珲晚两日再回来,就说……就说南山这边我另有打算。”
  护卫一愣,不由问道:“可公子先前不是说岁安城附近的宁州驻军来的越早越好吗?”
  苏朗摇摇头,叹了口气:“方修然在漓山手里,方鸿祯现在急需一个交换的筹码。敬王忌惮浮云地纪,苍梧武尊可未必。”
  他目光越过窗棂,朝北方岁安城的方向望去,担忧和思念在心里铺展开来,最终化作一声转瞬而逝的寂寥轻叹。
  彼时南山风雨稍歇,山外的天却是黑云翻墨,响彻云端的惊雷在澜江南岸的堤坝上轰然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大雨倾盆而下,惊雷响彻的却远不止澜江。
  似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城外官道例行打更巡逻的役夫敲着梆子一路巡视,城门口高高挂起的一盏孤灯离他越来越远,月亮隐入云层,黑暗笼罩着整条官道,前方的路边隐约横陈着几道看不真切的黑影。
  心跳在漆黑的暗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更夫额角渗出冷汗,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他揉了揉眼,提起手中灯笼,探着头打量许久,终于看清前方官道上的东西——
  “死人了!”尖利的叫喊划破天际,终于在太平九州引来了第一道惊雷——
  昌州总督连松成出事了。
  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近。
  作者有话说:
  【1.】燕折翡要杀袁则良的理由,在第七十四章 有写到。
  【2.】敬王妃钟仪筠是砚溪钟氏女,不同于燕折翡和方鸿祯,她是钟太后的娘家人,只能依赖敬王,是敬王手里可以信任的底牌人物,只会在关键性的地方推动主线,出场不会多。
  【3.】非常抱歉咕了好几天,1-8周课程的结课周到了,这周一直在交各种结课作业,周日还有一个考试,造成不好的阅读体验请原谅。等主线收尾完结后会再多写个番外补偿,保证不虐的那种,鞠躬。


第91章 殊途
  “死了?”叶见微眉心一跳,萦绕在心头数日的隐隐不祥预感忽然落到实处,他侧眸向驿馆窗外望去,天幕低垂,夜空无月,只有寥寥几颗星子挂在遥远的天际,远处连绵青山勾勒出的黑影像是蛰伏的巨兽,在暗夜里开始向帝都亮出潜藏了许久的锋利爪牙。
  按照日程,他们明日便可以抵达帝都,但是袁则良偏偏今夜死了。
  “是。”影卫皱着眉,回想起方才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寒颤,“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死相诡异……极惨。”
  能让见惯了血的天子影卫说出这样的话,自然就不止是一个“惨”字了得了。
  叶见微拧紧了眉,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干尸,枯败的黄斑爬满袁则良的整个身体,萎缩变形的脸上,空洞的双眼里依稀能辨别出几分怨忿,他半张着嘴,向前尽力伸出枯槁如干柴的手,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夜风忽然贯堂而入,半躺在地上的干尸被吹得一个趔趄,斜斜歪倒在一旁。
  “送饭的时候发现的,一应吃食和水都检查过了,没有下毒的可能”,影卫的目光瞥过尸首,说到“毒”时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又继续道:“门窗紧闭,也没有人进去过,里头也没有任何的响动,就像是一瞬间的事,人就已经这样了。”
  不是毒,在东都境主的眼皮子底下暗杀更是无稽之谈,可人确实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影卫心下黯然,他们从怀泽暗中押送袁则良去帝都,本是越快越好,可这一路却行程缓慢。原因无他,敬王下了死手,只江锦城前来劫杀袁则良的死士,就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波了,也正因为如此,袁则良才显得至关重要。也幸好请了东都境主,这一路才得以畅通无阻,可就在抵达帝都的前夜,袁则良却诡异地死了,功亏一篑。
  “是蛊。”
  影卫闻声抬头,叶见微余光扫过朝院中树影,神色微动,叹了口气沉声道:“是我们大意了。敬王最靠得住、最信任的还是他的母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砚溪钟氏即便被夷三族,到底还是留有些能耐的。”
  “砚溪钟氏?”
  叶见微颔首,眼底寒凛杀意一闪而逝,语气依旧平缓如常:“大胤武道没有巫蛊一系,都是从南隰那边传来的。砚溪地处庆州,离南隰不远,蛊术算是砚溪钟氏的拿手好戏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声音渐低,后面的话影卫没听清,没等问出口,就听叶见微有些自责道:“袁则良死已成定局,恐怕如今反而是着了敬王的道。先前你们在怀泽审人,楚珩曾跟我随口提过一句,袁则良身上有能阻控心术的蛊,那时也没太在意,却不想竟然不止一道蛊,说到底还是我和东君疏忽了。”
  影卫连忙摆手:“九州武道不擅此途,境主言重了。”
  叶见微神色忽而有些怅惘,闻言喃喃:“是啊,大胤的诸多武道宗门里,如今已经没有擅解蛊的了……”他轻叹一声,声音染上些许忧虑:“从怀泽到帝都,一路上敬王派来杀袁则良的死士一批连着一批,前赴后继就没停过,现今看来却都是为了混淆视线,让我们以为他真的一心想杀袁则良,他下了那么大的手笔演这一出声东击西,就怕这‘击西’会是一击致命。”
  影卫神情凝重,正欲开口,却见冷光一闪,腰间佩剑骤然出鞘,被叶见微一转身间握到手里,他半步踏出房间外,将一众天子影卫挡在了身后。
  一路以来,无论多少江锦城的死士来劫,东都境主一直都是游刃有余,从未露出过半分紧迫,此刻大乘境凛冽至极的肃杀和压迫有如实质,半分不敛地在院落内层层铺展开来,风止树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漆黑夜幕里一片死寂。
  “出来。”叶见微沉声道:“听的够久了吧?”
  夜空里传来一声突兀的轻笑,一道黑影凭空现身树梢,凝滞的风在这一瞬又开始吹了起来,树叶沙沙响动,黑影立于叶尖,整个人仿佛都化作树梢的一抹新绿,在风中随树摇曳。
  “袁则良死了?”她语调轻快,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叶见微眸色深沉,没有应声。
  燕折翡足尖一点,踏风而至,并不在意叶见微手中的寒芒,自顾自地抬脚朝房间内走去。她瞥了一眼地上枯草般的干尸,眉梢一挑,不掩讶异:“生死一枯荣?”
  叶见微侧眸看向她:“你知道?”
  燕折翡的笑容须臾间敛得一干二净,她咬了咬牙,竟有些罕见的气急败坏,垂首自忖:“我倒是小看敬王的能耐了,生死一枯荣,果真是有本事,他哪里要我亲自来杀袁则良,全是在试探。”
  叶见微见她不语,也没再追问,只冷冷道:“你来迟了,看来江锦城那位也并不全信你,留的后手可比你快多了。”
  燕折翡被他戳中了心事却也不恼,就像是听不出话里的讽意,她很快收拾好情绪,下巴微抬,冷语回敬道:“你早察觉到我了吧?怎么,看到是砚溪钟氏的手笔,勾起伤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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