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成亲吧(20)
作者:醉轻烟
时间:2018-01-07 20:54:27
标签:欢喜冤家
有些事,他没有告诉曲烽,三公主如今的处境其实也很尴尬。
当年薛祁的风头胜过曲烽,是皇上心中下一任大将军的最佳人选,便想将最宠爱的三公主嫁给薛祁,可是刚提了个话头,就被薛祁义正辞严的拒绝了,饶是如此仍有些许流言传了出去,为三公主名声,皇上立刻便想到了同样前途无量的曲烽,曲烽性子内敛,没有当场拒绝,皇上便以为志在必得,于是传的满朝皆知,如今若再被曲烽拒绝……
明明一个美若天仙的公主,偏生如此不招人待见。
萧雨歇简直头疼。
皇上宠爱两位少年将军不假,可这一而再的驳皇上的面子,甚至曲烽还要与一名男子结合,这若是传到朝上,萧雨歇简直不敢想皇上会是什么脸色。
曲烽端端正正的坐着,却不如萧雨歇那般发愁。
萧雨歇拿他当儿子养,自然十分重视他的前程,可这个鹰扬将军的位置,他远没有萧雨歇那般在意。
他想起自己的身世。
烽……是父亲给他的名字,父亲也是一名将军,当年却因卷入夺位之争而死,自己和母亲也流落民间,当时不知缘由,重新拿回将军之位时才明白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知道真相后的他曾一度想辞官离去,却被萧雨歇劝阻。
当时边关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萧雨歇却意外重病无法出征,他指着远方的战火问自己,男儿立于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看看战乱中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那一座座血流成河的城池,你明明有能力结束这一切,你能为而不为吗?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朝中不缺人才,朝中又极缺人才。
萧雨歇语重心长的说,你要明白,你的人生不止有仇恨,你的仗也不是为朝廷打的,是为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打的。
曲烽听了,信了,便留下来。
一面为了那战乱中的百姓,一面为了萧雨歇的知遇之恩与栽培之情。
萧雨歇与他非亲非故,当年与他父亲甚至是政敌,却因欣赏他便悉心栽培鼎力提拔,当年曾言自己膝下无子,便把他和薛祁厉铭当儿子看待,他是如此说,也是如此做的。
可如今战事已定,边关重回朝廷所有,百姓们也渐渐回流,将军一时已无用武之地了。
皇上深谋远虑,自然不会认为将士从此无用,反而更注重练兵习武,可三公主之事,与他留在朝中的意愿却毫不相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想起云觞临别时那张依依不舍的脸,曲烽又是一阵担忧。
他想起云觞平时为人处世也算老练了,应该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摊牌,再说云家对他如此宠溺,想来也不舍得太过为难他吧。
萧雨歇看着他的脸色,问他:“是哪家的公子?”
曲烽顿了顿,道:“是白龙州云家的七公子,云觞。”
一听到白龙州云家,萧雨歇的脸色一变。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在担心什么?”
曲烽不瞒他:“因为云觞是个心直口快的性格,我担心他这次回去会直接把我二人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如果他父母不接受这种关系的话,他难免会受罚。”
萧雨歇的神色变得很复杂。
仿佛比他之前思虑皇上发难时还要复杂。
曲烽不解的看着他:“萧叔……有什么不妥吗?”
萧雨歇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半晌没回他,等曲烽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时,萧雨歇忽然抬眼,认真地看着他:“你决定好了?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曲烽正色道:“是。”
萧雨歇:“你说那小公子才二十岁,你不怕他将来反悔?”
曲烽笑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若是将来他反悔,那也必然是我的无能了。”
萧雨歇:“……所以因此皇上对你的任何惩处你都做好准备了?”
曲烽点头:“是!”
萧雨歇无奈的闭上眼,又是半晌沉默,再度开口,语气更是低沉:“你确定他这次回去会摊牌吗?”
曲烽一怔,不明白萧雨歇为何会问起这个,便道:“我真的不确定,只是担心他冲动……想着去见他一面才安心。”
曲烽的怀疑是有原因的,他伺候了云觞好些年,这小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备受宠爱,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少爷,总是认为家人对自己的宠爱是无底线的。
可他知道那些名门世家对人伦纲常的看重程度不必皇室轻了。
萧雨歇闭着眼,长叹一声:“那你就去吧。”
曲烽愣了一下:“萧叔?”
萧雨歇:“如果他真的说了,依那老爷子的脾气不会轻饶了他,你快去吧,皇上这边我来交代便是。”
曲烽心头一惊,一时不知该问不会轻饶是什么意思,还是该问您难道认识那位老爷子?
萧雨歇却摇着头站起来,对外面人说:“给曲烽备匹快马。”
管家吃了一惊,不想曲烽刚回京城没几天又要出门,忙慌慌张张去备马,曲烽被萧雨歇的态度吓得也有些急,萧雨歇似乎知道摊牌的后果是什么,让他不由心慌起来,也忙站起身一起往外走。
不料二人刚出门,圣旨便到了。
皇上传二位进宫。
第三十五章:刺儿头
傍晚时分,天忽然阴了。
云夫人面色惨白的站在院子里,瞧着大雨将至的天,浑身都在抖。
又一声鞭打传入耳中,不用去看,那血淋淋的颜色仿佛已溅到了眼前,云夫人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一旁云睿忙伸手扶住:“娘,进屋歇歇吧。”
云夫人摇摇头,细白的指攥紧了儿子的手。
内堂里很暗。
云庭和云夕站在一边,垂着眼默不作声。
云涛成紧紧握着手中的鞭子,看着眼前趴在地上的小儿子,他已经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云涛成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云觞咬紧牙关,任由豆大的冷汗颗颗滑落,咬牙切齿道:“您干脆就打死我!我若有一口气,也一定要去找曲烽!”
“啪!”
又是一鞭狠狠抽在已血肉模糊的后背,云觞整个人狠狠地战栗了一下,再度咬牙撑住。
他已经分不清滑落的是泪水还是汗水了,只觉得浑身痛的要失去知觉,心却十分的冷,单凭那股执拗的性子硬扛着,一句不肯求饶。
眼看着云觞已到极限,云涛成也累了,一把将鞭子扔到地上,对管家吩咐道:“将他扔进祠堂里去,不准上药,不准给饭食,哪日知错了,哪日放出来。”
管家忙应声,出门唤了两个仆人将云觞架了出去。
刚出门,一道惊雷猛然在头顶炸响,狂风大作,屋外的云夫人和云睿见状就要冲过来,管家忙拦住他们,让仆人慌慌张张的将云觞送去祠堂。
管家拦住云夫人劝道:“老爷现在正在暴怒之中,万万不可去探望,否则火上浇油就糟了。”
云夫人已听不清管家在说什么,身子摇摇欲坠,满眼满心都是小儿子那血肉模糊的背影,心口疼的仿佛要窒息,被管家和云睿强行送回屋中休息。
内堂一片死寂。
云涛成坐在椅子上,沉默的喘息着,云庭看了看父亲,又看看外面的天色,默默地往外走。
云涛成沉声问他:“去哪儿?”
云庭抿抿唇,道:“回剑宗。”
说罢便踩着狂风,一步步消失在院子里。
云夕在原地站了片刻,说:“父亲,我去看看二娘。”
云涛成疲惫的摆摆手,云夕便告退离去。
云夫人回屋便昏了过去,人事不省,云睿一边着急的请大夫过来诊治,一边见二哥过来,忙迎上来。
云夕问了下云夫人的状况后,将云睿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你知道怎么联络那位曲将军吗?”
云睿摇头:“不知道啊,阿觞以前从来没提过这事儿,若是问问随他一同来的齐爽和柳容,说不定知道。可……”
他望了眼屋子,又道:“京城离这里山高路远,这一来一回起码要半个多月,阿觞撑得住吗?”
云夕轻叹一声:“总要试试才行,你去联系那两人,二娘我来照顾吧。”
云睿忙不迭的点头,朝着大门一路小跑,结果刚到门口就被管家叫住。
管家面容严肃的拦在云睿面前,无奈道:“四公子,老爷有令,除非小公子认错,否则任何人不得求情救援。”
云睿大急:“那难道让我们眼看着阿觞死吗?”
管家沉声道:“除非曲将军自己过来,否则,老爷不会允许你们去通风报信的。”
云睿:“你!曲将军远在京城,又不知此事,怎么过来!”
管家摇头:“四公子回去吧,没用的。”
没用的。
十几年前他们就知道了,没用的。
暴雨不刻将至,远方夜空又有闷雷阵阵,冷风肆虐,偶尔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开,震得祠堂内的牌位也仿佛微微战栗。
云觞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模糊的视线瞅着前方一道道林立的牌位,脑中一片空白。
那股辛辣的鞭打感慢慢褪去,他只觉得疼,又很冷,于是不停地抖,眼泪也仿佛断了线一般,再止不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敬重了这么多年的父亲竟然真的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在这之前他居然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幸福应该比云家的名声更重要才对,他真的以为父亲大概只会抽他一顿出出气了事。
第一鞭落下时他只是不服气。
第十鞭落下时他执拗的在硬抗。
第二十鞭落下时他才终于发现也许父亲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爱自己。
等到他的意识完全被痛觉占领,无法在数是第几鞭时,他已经顾不上去怨恨父亲了,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娘和曲烽,巴不得他们立刻冲进来将自己带走,再也不要回这个家了,毕竟自己那时已经连爬都爬不起来,已经没办法自己走了。
可是娘没有进来。
曲烽更不可能来。
云觞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又疼又冷,想蜷起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于是只能勉力将脸埋进臂弯处,委屈的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浸湿了袖口。
夜半时候,祠堂的门忽然开了。
云觞疼的睡不着,又醒不了,迷迷糊糊间,感觉一个人关上祠堂的门,无声无息的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那人身形消瘦,拿了把小剪刀,轻手轻脚的将自己背上的衣服剪掉,又用随身带来的帕子,在云觞疼的战栗中一点点拭去伤口上的血污,再用指尖沾了药膏,小心翼翼的为他涂抹。
云觞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哑着声音唤他:“娘?”
那人身形一顿,微微摇头:“二娘被看住了。”
云觞委屈的撅起嘴:“二哥……”
云夕柔声哄他:“你乖,别再出声了,被外面人听到就麻烦了。”
云觞原本还能硬撑,二哥一来,他的情绪就有些崩溃,心想幸好不是娘来,不然他真忍不住要扑过去在娘怀里痛哭了。
他真的好痛好痛好痛啊!
可面前的人是二哥,于是他只能哑着嗓子,忍着哭腔道:“我想见曲烽……”
云夕轻叹一声:“你可别再提这个名字了,还嫌这顿鞭子挨得不够重吗?”
可云觞就是这脾气,要是憋着不说就能撑好久,可魂牵梦萦了半个月的名字忽然说出口,他那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的情绪霎时决堤,小小声不住哭嚷着要见曲烽。
云夕心疼又无奈,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就算真的把信传出去,那曲将军不眠不休也要十来天才能过来,如何也没法子说见就见呐。
他见云觞哭着哭着就有些癔症了,便没有劝,只用拿来的厚衣服将他伤痕累累的后背裹住,再不声不响的退出去。
门外,有个人撑着伞在雨中等他。
是云庭。
云夕也打开放在门边的伞,朝大哥走去,就听云庭问,他如何了?
云夕摇摇头:“伤势已经上了药,只是情绪不稳定,你也听见了,他要见曲烽。”
云庭没什么反应,只道:“走吧。”
云夕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又问:“大哥,如果我真的将信传出去,那位曲将军,真的会来吗?”
云庭步子顿了顿,面色默然:“不知道。”
云夕打着伞,跟在云庭身后,内心涩然。
是了,大哥确实不知,只不知在十几年前那个同样的雨夜,他奄奄一息被扔在祠堂里时,是否也委屈的希望那个人从天而降。
但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曲烽……
大概也不会来了……
屋外狂风大作。
曲烽内心那股不安越发强烈,只是皇上还在和萧雨歇下棋,且正一边下棋,一边孜孜不倦的与他和萧雨歇讨论边关事宜,饶是自己心头纷乱,此时也不宜开口。
“曲烽……曲烽!”
萧雨歇唤了他两声,才将曲烽从愣神里唤醒。
皇帝便笑:“想什么呢?问你半天都没反应。”
曲烽愧疚低下头:“臣失态了。”
萧雨歇也笑,却将薛祁白天逗趣的一句话拿来用了:“怎么,在想心上人啊?”
曲烽心头一惊,忙抬头去看萧雨歇,却见萧雨歇笑的风轻云淡,似乎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皇帝被萧雨歇说的一愣,后知后觉的看向曲烽,语气中带了三分讶异:“哦?曲将军……有心上人了?”
曲烽看了看萧雨歇,一时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可皇上既然问起,他思虑片刻后,仍是点头道:“是。”
皇帝沉稳依旧,只是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明意味的情绪,语气仍是平和:“呵,哪家姑娘如此有福气呀?”
曲烽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一旁的萧雨歇却笑着讲话接了过来:“听他说,是江南一位世家公子。”
皇帝微微一怔。
萧雨歇面色淡然的将一枚棋子搁在棋盘上,语气波澜不惊:“是白龙州云家的公子,对吧曲烽?”
曲烽迎向皇帝的目光,在那瞬间心中已做好了各种可能发生的准备,然后点头称是,并不动神色的抬眼去看皇帝的神情。
皇帝在听说是一位公子时,只是怔了怔,却在听说是云家公子时,神色有略微的复杂,看向萧雨歇的眼神中涵盖了许多曲烽看不明白的意味。
但萧雨歇神色自若。
他听皇帝若有所思的念了一句:“白龙云家啊……”
“那家老爷子,可是个刺儿头啊。”
第三十六章:责问
此话一出,曲烽心里真是控制不住的慌了,好在他表面还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便问:“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看着萧雨歇,微微挑眉,却没回答,只是又慢悠悠落下一子,道:“曲将军,娶一名男子为妻,怕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啊,来日朝堂之上怕是免不了麻烦呐。”
曲烽心乱,听他如此说,忍不住便想说,大不了就辞官离去了,他不舍萧叔,不舍前方战火中的百姓,对这庙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却是丝毫不恋的。
可他信念动摇瞬间,便见萧雨歇极快的给自己使了个眼神,于是那未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再出口,便成了:“臣是一名武将,只知道练兵习武,来日再起烽火,仍可为家国效力,至于臣的家事,随他们说去,臣不在意,若因此触犯国法令皇上为难,曲烽听凭处分绝无怨言。”
萧雨歇暗暗松了口气。
皇帝低低的笑了,意味不明的轻叹一声:“你啊……”
他不知是在说萧雨歇,还是在说曲烽:“就是这点不好。”
曲烽跪坐在一旁,心中渐渐明白过来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果然就听皇帝叹气道:“寡人想与你们做一家人,你们倒好,一个个躲得那么远。”
萧雨歇和曲烽立刻俯身:“臣万死。”
他二人如此一说,倒将皇帝弄得有些尴尬,左右不是,只得摆摆手让他们起来,又笑:“曲烽,你可别学你萧叔,一口一个臣有罪,臣万死,好像寡人有多鼠肚鸡肠似的,几十年一块儿走过来,如今这点小事也要计较。”
曲烽忙应声答是。
皇帝慢悠悠的收棋子:“曲烽啊,你要明白,你的作用与文官不同,你的用武之地也不在这皮里阳秋的朝堂之上,这点寡人清楚,所以你的家事寡人不多干涉,更不会因此怪罪于你,只是这人生大事,作为长辈,寡人还是要劝你你想好才是。”
曲烽:“谢陛下隆恩。”
皇帝摆摆手:“那就回去休息吧,看你这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最近朝中无甚大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曲烽确实心事杂乱,如获大赦,忙谢辞离去。
萧雨歇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终于舒了口气。
皇帝也看着曲烽的背影,似笑非笑:“若是寡人说的再重些,怕是就留不住这位将军了吧。”
萧雨歇惭愧道:“是臣教导无方。”
皇帝摇摇头:“雨歇,我说过,你我二人时不必如此。”
萧雨歇却只是低着头不敢抬起。
皇帝只得轻叹:“其实,我倒觉得,若是当年你和那个人也能如此坚决,会不会今日又是另一个结果?”
此事似乎戳到了萧雨歇的痛处,他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眸子忽然闪躲了一瞬,再开口,语气也变得苦涩:“不会的,位置不同责任不同,不会有别的选择。”
皇帝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言,抿了抿唇,抬手又落了枚棋子。
曲烽一路快步奔出皇宫,一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没想到皇帝居然也知道云家那位老爷子,开口就是一句刺儿头,这老爷子得有多难应付?连萧叔都急了,今晚趁着下棋竟率先向皇帝提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