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变性第71年[星际](17)
唐上校的机甲,名为“潘帕斯”,待机状态显示的是石榴一般的深红色,没有其他修饰,但光是这样明艳的深红色,就足够惹眼了。
张伯伦对唐成见日深,早上食用营养剂前做祷告时,又被唐拿祷文取笑了一次。所以,张伯伦连看到唐机甲的红色,都觉得这种红色红得不正经。
唐察觉了张伯伦眼神中的批判,再搭弓射箭时,那光箭稳稳地往张伯伦的机甲脚下飞去,瞄准准确度比上一箭突然猛增了好几倍。
张伯伦气极,在机甲中对唐连名带姓地怒吼:“唐·塞万提斯,你是故意的!”
机甲舱舱位有修复功能,但张伯伦刚才眼睁睁看顾长安一箭射_穿了比整个机甲都厚的靶子,一想到有可能被射_中机甲,不禁后怕,登时火冒三丈。
唐本来就没想射_中,只是被张伯伦的眼神弄得不爽,故意挑事罢了。
他操纵着机甲两手一摊,嘲讽道:“张伯伦先生,失手而已,你是不是不幸患上了被害妄想症?既然精神不稳定,为了避免失控狼化,你还是下舰吧。”
“你才下贱,”张伯伦敏锐地察觉了唐的小心思,张口就骂了回去。
唐哈哈大笑,机甲抖得东西南北晃,但就是不倒。
这让张伯伦想起启程那日,唐对着顾大校调笑着说“我不收费”。张伯伦越发觉得这人又不正经又讨嫌,跟这种人搭档,简直倒霉透了。
顾长安无奈地提醒:“认真训练。”
顾长安的提醒就像是灭火器,张伯伦和唐应了声“是”,几乎同步用傲慢眼神瞪了对方一眼,才接着继续练习。
就如顾长安预料的,弓箭的准头,果然是极为难找。
一天练习下来,很难说有什么进步,大章鱼又再三提醒Death星球生物的可怕,大家都很紧张,但又要顾忌alpha的面子自己咬牙扛住,练习时间一到,唐和张伯伦立马各自回了卧室。
谢廖沙还沉浸在练习中,等他感受到双臂酸痛,只能结束练习时,已经很晚了。
谢廖沙这才发觉顾长安也没走。
顾长安对着大章鱼为他调出的实时监测数据发呆,除去晚间睡觉时摘下人工智能的空白,白日里的实时监测数据显示,从昨天离开训练室,到今日早晨,短短一夜,他的各项数据都增加了一个百分点。
身体数据波动是很正常的事,但所有数据均匀地增加了一个百分点,这就比较奇怪了。
从军校到先锋营,顾长安总是训练最认真的alpha之一,他不比任何alpha缺少努力,也一直自豪于此。
这样莫名其妙的变强,虽然只是一个百分点,也让顾长安不舒服。
但更严重的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萦绕在顾长安心头,就好像在提醒他,这只是一个开始。
怎么会这样?
谢廖沙:“大校?”
顾长安回过神来,对上谢廖沙关心的眼神,笑容有些勉强,自己都感到是在生硬地扯嘴角,但好在人在机甲中,谢廖沙看不到。
顾长安揉揉自己的脸,从panda里跳出来,刚落地站稳,就伸手去揉谢廖沙的头发,揉着揉着,心情就好起来,笑着招呼廖沙:“回去休息。”
谢廖沙乐意被他亲近,连声音都柔和了些:“好。”
第二天,无需顾长安督促,每个人都练得更认真了。
时间在训练中匆匆走过。
*
类地球71年2月3日
15:24:24
大章鱼提醒:“即将到达第一个目标坐标,你们可以看到它了。”
张伯伦闻言,立刻划走实时定位,将主屏转为半透明视窗,向外看去。
那是一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唐激动地说:“它看上去像地球。”
每个人都这么想。
大章鱼小心翼翼地反驳:“其实不像。”
唐还是不搭理它。
大章鱼蔫了。
顾长安轻敲控制台,换来众人的注意,然后严肃道:“那么,唐上校、张伯伦上校,现在,我将详细为你们讲解本次远航任务。”
第16章
顾长安将启示号星舰失踪事件、二十年前同样可疑的诺亚号失踪事件,以及本次搜寻任务的详情与任务风险,条理清晰地完整介绍了一遍。
主控室陷入了不短的沉默。
光屏显示出了散落在银河系中的六个目标坐标,按照M1到M6编号。
除了M1与M2、M5与M6之间间隔不算太远,不需要通过大型跃迁点,其余都需要通过大型跃迁点才能到达。
也就是说,这趟远航任务,算上已经通过的第一个大型跃迁点,一共得通过四个大型跃迁点才能完成,比最远记录还多一个。
漫长的星际远航,再加上仍然是未知数的坐标星球,唐上校和张伯伦上校连礼节性的回复都难以挤出来。
半晌,张伯伦上校无奈地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像是认命一般,对顾长安报告道:“大校,我们活着回到类地球的概率,几乎是0%,不,抛开侥幸而言,我们回到类地球的概率就是0%。”
说着,张伯伦上校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明模样,不同的是,他没有再费心用谨慎谦虚来掩饰高傲,说:“我建议,现在,在我们还没有接近第一个目标坐标的时候,每个人都写下遗书,保存在征服号的数据记录黑匣中,以防意外发生。”
唐上校依然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刚刚得知自己参加了一个几乎必死的机密任务,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顾长安能够理解他们,事实上,他们这样的反应,已经是非常职业、非常负责的了。
顾长安略一思考,并没有反驳张伯伦,点头肯定:“这是个理智的建议,我们还有约十五分钟的空闲,各位可以在各自的人工智能上完成遗书。随后,章鱼先生能够在保障各位隐私的情况下完成加密保存,是吗?”
顾长安看向飘在光屏边缘的大章鱼,大章鱼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吧。”
写遗书并不是一件需要讨论的事情,四人四散开来,唐上校站在原地,张伯伦上校走到了远离主屏的软椅上坐下,谢廖沙走到了转为半透明视窗的主屏边,望着那颗越来越近的蓝色星球。
顾长安在主控台前坐下,打开人工智能,简单明确地记录下了在迄今为止的航行中得到的收获和疑惑,重点写明了与章鱼先生的交流感受。
他把遗书写成了任务报告。
写完这些,顾长安稍作停顿,在末尾加上了一句话:如果无法回到类地球,我希望将名下所有财产捐赠给星尘孤儿院。
完成遗书后,顾长安才想起应该算算自己的“所有财产”究竟有多少,算出来发觉连给孤儿院每个孩子都买一件新玩具都不够,不禁感慨自己的贫穷。
谢廖沙在主屏边沉默伫立了良久,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写遗书,要交给谁?
而且,尽管他也算是取得过一些成就,在战场上不要命地战斗过,可他从没有经历过值当开怀大笑的时刻,也没有经历过值当悲伤痛哭的时刻。
他这二十年人生,就像类地球一样贫瘠无趣。
除了他刚刚发觉的,对顾长安的爱。
谢廖沙打开人工智能,用自己民族的语言写到:我牺牲后,请转告顾长安大校,我祝愿他平安。
这不是遗书,更像是一个没有祈祷对象的许愿。
作为提议者,张伯伦显然下笔前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他首先写下了一段虔诚的祷词,随后仔细安排了自己名下也不算多的财产,并对弟弟做了简短的安慰。
接着,他向父母生前几位重要朋友致以最后的敬意,并惭愧地拜托他们,希望他们对自己的幼弟稍作照拂。
在遗书末尾,张伯伦写下了一小段慷慨优雅的告别词。
这是一封随时可以出版的遗书,它安排的很详尽,却并不包涵太多的个人感情。
唐上校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顾长安注意到,走到唐的身边,无声地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唐上校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像是撒娇一般问顾长安:“大校,我不想写遗书,我可以写一本《唐·塞万提斯回忆录》或者《唐·塞万提斯上校的个人传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