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归来的我只想学习(107)
看着这惹人怜爱的一幕,阮陵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于是他扬出一抹笑容,跳到地上,主动拉起小胖子缩回的手:“走吧。”
两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出门门槛,在爸妈的叮嘱声下,走出了单元门。
走出阴影,阳光迫不及待跳到两人头顶,然后周围的环境骤然破碎,手上温热的触感一瞬变得冰凉。
阮陵缓缓回头,他并不惊异这种变化。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逐渐消失的脸,像是被人为用橡皮擦擦去了。先是清秀的五官,然后是肥嘟嘟的身体。
“你……”
面前的人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空白,阮陵眨了眨眼:“诶,我想说什么来着……?”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夺走了一段记忆,只是不知道那段记忆是怎样的,里面会有哪个自己许久未见的人呢?
阮陵继续往前走。
他在思考,究竟要如何才能从这样的情况里脱离。
眼前的环境又是一变,他敏感察觉自己身体拔高了一截,低头一看,脚上踩着灰蒙蒙的帆布鞋。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自己似乎刚和别人打过架,袖子捋至手肘处,露出的那截手臂上布满细小的伤痕与灰尘。
是初中的时候。
按照祂的尿性,单独挑出来的回忆,应该不会轻松。
初中……
果然,下一秒,衣兜里传来一阵铃音。
阮陵不知道该气该笑。
他并不想搭理这一通电话,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他都希望这通电话永远都不要打来。
“你直接抹了吧,我不想看。”
他轻轻地、对着空气这样说。
然而祂怎么可能放过这样一个伤到阮陵的绝好机会,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大有一种你不接我就不停的意味。
见他似乎真不打算接通,手机竟然直接飞到了半空中,自行接通。
那边模糊的声音传来。
“请问是阮经国和梅影的家属吗……”
阮陵骤然闭上双眼,他仅仅听进了一句话。仅此一句,之后的话再也无法进入耳朵。
他冷冷问:“有意思吗?”
空中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对此的回答。
“你直接抹,不然的话……”阮陵闭着眼睛,就是不睁开,“你死我活可不好。”
祂有些犹豫了,进入梦境之后,阮陵的表现令祂有些拿不准,感觉像是被祂压制,但是又感觉好像没有。
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
……
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阮陵发现自己似乎闭着眼睛,他缓缓睁开,发现自己正走在高中的走廊上,身旁是一群男生拥簇。
刚刚他又被拿走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觉得心脏酸酸的?
那一定是他很重要的回忆吧。
“怎么了,一脸心不在焉?”有男生把手搭在肩上,空中传来淡淡的汗味,“你放心,阮哥,我可是去打听过了,咱们去的那个班老师优秀学生老实,接下来三年,不会碰到那群龟孙的!”
阮陵不可置否地点头。
这一条走廊快要到尽头,他们前后进了新班级的门。
那男生依然大嗓子:“不过阮哥你真牛逼,昨天直接carry全场,那小子都傻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对对对,看他那……”又有人应和。
但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阮陵没怎么听。
他只看到了一个人,周围的人顿时化成暗淡的虚影。
那人也愣愣地盯着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阮陵缓缓地、轻轻地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她也被抹去了。
……
“零,你要去探究,弄明白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笑意温柔的石榴。
“喂,小子,可别掉以轻心,万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诗人。
“草,你又打我!!”愤怒的肆。
“零哥哥,我的异能似乎是治愈。”石玉。
“零,这次要记得包扎啊。”
“……”阮陵蹙眉,说最后一句话的人没有身体,他也忘了到底是谁,“你是谁?”
“我是……”后面的词句模糊了。
那一个个曾经遇见的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慢慢地,都被抹去了。
他们都消失了。
阮陵也忘记了,他站在这里,不停地想,心里的痛苦和悲伤到底是为了谁。
……
远方天空尚未完全消失的星球出现异样,表面现出一道道裂痕,慕绍直觉不对劲。
狠狠一咬牙,咬出一腔鲜血,手指一动,慕绍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够行动了。
不过貌似只能小步地挪动,而且一动五脏六腑就跟着痛,像是整个人被劈开了一样。
可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阮陵……
慕绍忍着痛苦,一步一步朝阮陵挪去。好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很快就要碰到阮陵了。
“咦?”那女子看着慕绍的动作,有些惊异,“你……”
“你难道和他是伴侣?”祂想了想,选出一个词语。
我倒是想呢,你就放屁吧。
慕绍没有力气回答祂的问题。
女子笑了,抬手,一道闪电自空中一落而下,响彻寂静停滞的空间,劈头盖脸落在慕绍的翅膀上。
像是被千刀万剐一样,那一瞬间,慕绍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一只翅膀已经折断,垂在地上,洁白的羽毛溅上灰尘。
痛苦过后,涌上来的却是愤怒。慕绍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了,洁白的羽翼一瞬间化成漆黑的颜色,连瞳孔也沉淀成暗金。
他舔舔腮帮子,压抑下转身去把那女子杀了的冲动,伸手触上阮陵苍白的面庞。
……
天空被抹去了,太阳被抹去了,城市消失了,过去也消失。
四周都是黑暗。
阮陵茫然地低头,发现自己手心间捏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花瓣间还点缀着晶莹的水珠,像是刚刚采下来的。
“我这是……”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
回头,却发现是一块灰白的石碑,上面似乎刻了什么字,前两行被弄模糊了,看不清晰,只有之后的勉强能看清楚一点。
[二零一八年六月十三日,殁。]
“……”
一股令人窒息的情绪涌上心头,阮陵忍着落泪的冲动想,死去的人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
他转回头,看着荒芜的四野,轻轻将脊背抵上那墓碑,手指轻轻在百合花的花瓣和根茎上摩挲。
他的大部分记忆已经消失了。
“我现在……”他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心脏痛得令他说话都忍不住颤抖,于是他闭上嘴巴,在心里默默想。
我现在估计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这么下去也无济于事。
那不如就遂祂的愿,成为规则吧。
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自我,我也不想要。
可是……
手指突然停住,阮陵有些怔愣。
可是……
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的事情。
脑海里突然撞入一个画面——那似乎是在一条走廊里,白炽灯明晃晃,他走在前面,低头看那些过路人的鞋和裤脚。就在这时,一样特别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银白色的轮椅。
还有什么事情?还有什么事情?
已经几近空白的脑海里又挤出一点点画面。
那是在一个焰火满天的夜晚,他一个人坐在木椅上,头顶却突然落下一件轻轻的物体,手指顺着摸上去,却摸到了一手毛绒绒。
身后似乎有人。
是谁?
阮陵这样问自己。
然而那人的面孔已经被祂删除,什么也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