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与大魔王(68)
容话拿着抽纸盒,伸长手臂递给慕别,慕别连抽几张低头擦拭毛衣,神情严肃的说:“水开的太大,全部溅到衣服上了。”
容话哦了一声,道:“你系个围裙,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不系。”慕别把沾水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像小孩系的饭兜。”
“小孩的饭兜不长这样。”容话解释道:“围裙比饭兜大很多的,不是一个东西。”
“长的差不多。”慕别斩钉截铁,道:“总之,我不会系的。”
容话语塞,“随便你。”
慕别刚准备放下卷起的衣袖,忽然看见容话喝完药的水杯,问:“喝完了?”
容话点头:“喝完了。”
“那我洗了。”慕别拿起水杯,转身往厨房里走。
容话忍不住在后方提醒道:“……这是最后一个玻璃杯了,你小心一点。”
慕别头也不回的朝容话摆了摆手,“放心。”
他回到厨房,轻手轻脚的擦洗玻璃杯,杯口杯身,一个杯子洗干净来来回回花了将近五分多钟。慕别用干毛巾擦干杯子上的水,放在了杯架上,卷下衣袖回到客厅。
容话在他洗玻璃杯的时间,已经闭着眼靠在了沙发上,似乎陷入沉睡。
慕别坐上沙发,放缓动作替容话脱下外套,像是随口低语:“现在上学都这么累吗……”
他动作轻,说话的声音也轻,睡着的人理应听不见才对。也不知是不是容话睡眠浅的关系,慕别话音一毕,他便倏的睁开眼。
“吵醒你了?”慕别放下容话的外套,出声问。
容话不答,从沙发上慢慢直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别,一双眸子清亮异常。
慕别毫不闪躲的和容话对视,含笑道:“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容话眼睫颤了一下,似乎是因为不眨眼的盯着慕别导致眼睛发干,眨完之后又重新盯着对方。
两人对视了大概一分多钟,最终慕别先败下阵来,道:“小房东今天是怎么了,要我玩眼瞪眼的游戏吗?”
见慕别眨了眼,容话的眼睛不适的眨了几下,再睁眼时,望着慕别的眼睛藏了一点狡黠的笑,说:“我赢了。”
慕别揉眼的动作一停,他放下手看向容话,脸上的笑淡了。
容话突然伸手拉住慕别的衣袖,小声道:“你过来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慕别依言而动,朝容话身边靠近,“什么秘密?”
容话仰起头伏在慕别的耳旁说着悄悄话,“我以前也有一台Porsche的跑车,银蓝色的,是我的座驾。我特别喜欢,可拉风了……”
“是吗?”慕别垂着眸打量容话的神情,“你这么喜欢,那台跑车现在在哪儿?”
容话闻言,身体一下子坐回原地。他坐在沙发的边沿上,回身的动作太猛眼看着整个人就要倒向地板,慕别及时把容话抱了回来,“小心点。”
容话恍若未觉,眼底狡黠的笑消失了,嗓音哑哑的回答:“要还债,我卖了。”
这还是容话和慕别认识快半年,第一次对慕别提起自己的债务。
慕别拿过沙发上搭着的毛毯给容话披上,状似随口问:“欠了多少债?”
“两个多亿。”容话低着头,想要把脸埋进毛毯里,喃喃道:“钢琴也卖了,摆设也卖了,全部都卖了……”
慕别撩开挡住容话半张脸的发丝,用指腹轻捻着,“想拿回来吗?”
容话点了一下头,复又摇了一下头。
慕别道:“什么意思?”
容话忽然抬起头,慕别手里的发丝滑落。
“跑车。”容话忽然说:“我以前很喜欢赛车。”
慕别一头雾水,试着顺着容话的话往下接,“外面的车给你开?”
“那是你的。”容话闷声道:“我没有车了。”
慕别听到这里,总算大概摸清了容话为什么会没头没尾的说这样一些话了。
他今天把跑车亮在容话面前的行为,恐怕在无意中刺痛到了小王子心底留守的最后一份尊严。
“我以前家境很好的。”容话捏着毛毯的一角,“每天可以坐在琴房里弹喜欢的曲子,隔一段时间去剧院听一场喜欢的音乐家举办的音乐会。不想闷在家里了,就约人去远离市区的山脉里开赛车比赛。”
“不用在餐厅当钢琴师,也不用给学生当家教。”他望着慕别的眼神变得有些放空,“还不用欠债……”
从前万人瞩目风光无限,只知世界万般美妙好的小王子。一不小心从高塔里坠落之后,混入世俗中,表面看似波澜不惊,随遇而安,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可实际上,小王子从骨子里根深蒂固长出来的骄傲与清高,从不曾磨灭。
不过是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流露出来。
慕别安静的听完,片刻后凑近容话的脸庞,轻轻嗅了一下,鼻尖里霎时钻进一股奇异的香味,随即问:“乖,是不是喝酒了?”
“不喝酒。”容话摇头,“我要开赛车……”
慕别温声道:“外面的那台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容话眉心蹙了一下,“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的给你。”慕别手伸到容话后颈处,安抚着来回摩挲,“只要你想要,都可以。”
容话往后缩了缩脖子,拒绝道:“我不要,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的已经没有了……”
他说完神情变得有些失落,失落到想要离开这里,挪着身体下沙发。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慕别清楚容话此刻神志不清,不然不会和他说那么多平时根本不会提的话题。眼看着容话要翻身下沙发,手疾眼快的将人又扯了回来,这一扯,直接让容话面对着他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容话被抱的不舒服,扭动着身体想从他腿上下来。也不知是被碰到了哪一处,慕别冷不防的抽吸了口气,“……别动。”
容话不清醒,他这句话根本毫无作用,容话凭着本心想远离慕别,“别掐我腰,让我下去。”
慕别握着容话那只受伤的腿固定住,掐着容话腰的力气不自觉的更重,看似哄慰实则威胁道:“再动,你会疼哭的。”
容话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仍旧胡乱动弹。慕别的神情渐渐僵硬,他又使了几分力,彻底止住容话的动作,深吸口气道:“乖,你要怎么才肯听话?”
容话闻言,出奇的安静下来,慕别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堪堪稳住,慢慢强压下来。
“二胡。”容话突然说。
“什么?”慕别没听清。
“你拉二胡。”容话重复一遍说。
慕别面部神情逐渐放松下来,“喜欢二胡?”
容话道:“你拉二胡好听。”
慕别闻言,看着容话的眼神有些说不上来,“喜欢听我拉二胡?”
容话点头的幅度比平常大,说:“喜欢。”
慕别改掐为握,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抱着容话走上三楼的音乐陈列室。开了灯,屋内空荡的陈列架上,一眼看过去,只有一把摆在正中心位置的红木二胡。
慕别把容话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去陈列柜上取下了二胡,重新走回容话对面坐下。他边试音,边问容话,“想听什么曲子?”
容话凝视着他手里的二胡,一字一顿的说:“你拉的,不知道名字。”
他在容话面前拉二胡的次数一共两次,拉的还都是同一首曲子。
慕别心知肚明,道:“那首曲子没有名字。”
容话缓慢的点头,说:“好听。”
慕别拉开弓弦的手突然放下,心中莫名生出一个想法。他注视着容话的眼,不觉放轻嗓音,问道:“为什么会从酒吧街把我带回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