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58)

　　对于苍梧的亲近凤柒此时没了心思，他的确知道苍梧每次加强吾舟山浊气的封印都会耗费许多神力，得沉睡百年恢复元气，但此前吾舟山与不周山接连出问题，又因为他提出出山游玩，苍梧加固封印之后并没有直接陷入沉睡。
　　凤柒有些自责，嘴角压得更甚，苍梧一时有些懵懂，他方才应算是宽慰吧，怎么越说这小凤凰看着越不开心。
　　“凤柒，”于是他道：“需保持心绪宁静。”
　　这还如何宁静？
　　但凤柒亦是明白他此刻必须平静，若是此时炽火再出岔子，帝君必然又要因为他耗费神力，凤柒深吸两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是昨日在不周山时吗？”
　　苍梧：“不是。”
　　凤柒震惊，浊气泄露这万年来也就只有不周山裂缝，不是昨日，那必然就是苍梧第一次救下凤柒之时。上古神帝又何时会有“不小心”的时候呢，多半是因为什么事儿分了神才让浊气寻着机会。
　　而在不周山初见那日唯一可能令苍梧分神的就只能他自己，他甚至还用炽火伤了帝君，“所以都是因为我，不仅伤了帝君还害得帝君受了浊气之染。”
　　苍梧微愣，却是没想到凤柒会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般自责，“这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当日若不是我炽火暴动伤了帝君，帝君又岂会被浊气掣肘。”
　　苍梧转瞬便明白凤柒为何会如此自责，他沉吟片刻后道：“你可知吾舟山灼渊封印是何人所设？”
　　凤柒不知苍梧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答道：“伏羲古神和帝君你。”
　　“当年我不过是顺势而生，助力伏羲封住灼渊，如今不周山裂缝又岂是我一人能够封住？”
　　“嗯？”凤柒不懂。
　　“是因为你。”苍梧拉着凤柒的手，灵力引着他手心窜出一簇炽火，“你体内的炽火。”
　　一小簇火光闪耀着，苍梧的脸上的灰败消失了，凤柒一时看得有些出神，手心的温热逐渐化作暖流汇入心间。
　　“所以，不必自责。”
　　凤柒忽然想起那日第一次进入苍梧灵府时在那棵白色的梧桐树上看到的可怖黑色污痕，那日他还曾用炽火之力欲将其除去，所以这浊气的确是早就存在于苍梧身上。
　　“那这浊气为何会出现在帝君了灵府之中？”凤柒问道。即使那时不是因为他，那后续苍梧神力消耗也都和凤柒有不大不小的关系，更何况如今这浊气已经侵染到灵府之中。
　　灵府对于神仙来说是何等重要之处，甚至那浊气在帝君体内学会了变化之道！
　　苍梧没答话，昨日不周山之时，他的确察觉到浊气有异，甚至引得他体内的浊气反抗，苍梧一时不察未能将其控制，若不是默许凤柒留在他身上的羽毛，只怕不周山的封印也会松动。
　　“这浊气日日侵染帝君灵府，帝君又岂能安然无恙....”凤柒越想越心惊。
　　“不是。”苍梧打断了凤柒的话，“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凤柒气急，音量都提高许多，“这是浊气，当年女娲古神一神体为祭也只能将其封印地下，亦不能完全消除，帝君又能如何？”
　　凤柒一再担忧，但苍梧隐瞒至今，帝君是唯一的古神，强大如斯，这世上能伤了他的只可能是这灼渊浊气。与天地同生的浊气非比寻常，凤柒虽不知起厉害之处，但必然不会好受。
　　或许是被凤柒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到，苍梧眉间轻蹙，声音也不自觉有些冷冽：“凤柒。”
　　一时上头的凤柒倏然清醒，他这是在跟谁说话？他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跟帝君这么说话？
　　“本君不能如何，你又能如何？”苍梧冷声道。
　　凤柒懵了，除去刚到吾舟山时，帝君偶尔自称本君，随着两人相处时间越久便没再对着凤柒称尊，亦是他被帝君惯坏了，到底是上古神帝，凤柒不该如此放肆。
　　但心里的气愤与担忧却迟迟不散，甚至生出了一丝丝委屈。
　　帝君凶他。
　　凤柒一言不发盯着苍梧，一双凤眼盈满了委屈，微风一吹，凉意欲坠。
　　苍梧瞧见那双泛红眼睛，心头威震，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在生气，在生凤柒的气。
　　灵府内的黑色云雾又开始扩散，苍梧别开眼压下那些他清楚的不清楚的杂乱情绪，还没开口就听见凤柒丢下一句，“凤柒既不能如何，那便不再打扰，望帝君好生休息！”
　　红光一闪，就这么被他凶跑了。
　　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眼前始终是凤柒委屈的模样，向来面无表情的苍梧难得地叹了口气。
　　人的七情六欲还真的是一件难以把控的事儿，尤其是那团浊气也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
　　苍梧眉目骤寒，胸前黑雾一闪即逝，倏地又缩了回去。
　　天意难测。
　　另一边的凤二，安顿好苏青之后，便出了花神宫。
　　小气的花神只准备了两间寝殿，凤柒与帝君是道侣自然一间，那她和苏青睡一间又算怎么回事儿？体谅今日苏青受到的惊吓着实不小，凤二便自寻去处也无妨，只是心里还是要狠狠吐槽，这花神忒小气了。
　　夜色清幽，四下静谧，百花绽之后，花界不复现前热闹，但此时凤二独自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还是生出一丝怪异之感。
　　实在是太静了。四周商铺皆大门紧闭，往来客栈也都空无一人。
　　若不是刚从花神宫出来，凤二都以为花界这是被灭族了，看来仙林迷踪阵被破坏的影响要比她想象中大得多，难怪扶隐不惜得罪青丘也要强迫苏青留在花界。
　　想到那只没出息的狐狸，凤二又是摇摇头，嘁，哪有什么强迫，小狐狸对着花神一脸花痴，分明是被美色迷惑心甘情愿留下来。
　　凤二晃悠半晌终于是听得一些动静，不远处唯一一家店家灯火通明，开门接客，走近了便发现这是先前百花绽时，他们四人落住那家。
　　凤二甫一进入便察觉到此处有异，人没见着，那些个花花草草倒是将木梁缠了个便，混合各异的花香熏得她直打喷嚏。
　　“这什么情况？”凤二朗声喊道：“有没有人在？！”
　　不出所料的无人应答，凤二走的累了，索性留了些灵石兀自往她上次住的那间房走去。这家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所有的木头横梁，扶手壁帘皆缠满了绿色藤蔓，开着颜色各异的小花儿，凤二掀开那些个藤蔓走进长廊，忽听见长廊尽头传来窸窣声音，隐藏在花香之中的气息还有些熟悉。凤二抬脚往之，那些个藤蔓甚至还伸出纸条试图拦住她。
　　凤二挑眉，迅速掠了过去，远远瞧见院子里的海棠花依旧开得茂盛，而在其中最高的那棵海棠树上，正躺着一人。
　　赤红衣袍下坠着些许金色火焰。
　　“凤柒？”凤二惊道：“你怎么在这？”
　　“二姐？”凤柒回头。
　　凤二走了过去瞥见院子角落里瑟缩着几只小花灵，在看此处灵气充盈，瞬间明白过来为何这客栈会有这么多的花花草草了。此时恰逢魔族过来作乱，这些个小花小草又不能指着扶隐一人护下全族，可不就只能自力更生，而因为阵法出了问题，花界灵气愈渐稀薄，于是一众花仙便只能依仗着帝君留下的神息修炼。
　　“你在这做什么？”凤二问。
　　“没什么？”凤柒面色恹恹，忽然又问：“是帝君让你来寻我的？”
　　“哈？”随着凤二这声疑惑，凤柒立即明白自己自作多情了，面上尽是失落，凤二总算是明白了，小夫妻吵架了，小凤凰一生气就喜欢跑，跑了还期盼着别人来哄他。
　　“怎么？和帝君吵架了？”凤二走进凤柒身边，问他。
　　凤柒没答话，只是他那衣摆上的火忽然就熄灭了，角落的花花草草们松了口气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都溜走了，一只带火的凤凰就已经很可怕了，现在又来了一只。
　　“唔....你这一吵架就耍小性子跑走的习惯还能不能好了？”
　　凤柒瞪了凤二一眼，义正言辞：“没有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