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它视线一转,看到了睡着的江别秋。
雪球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兴奋的轻嗤,小心翼翼地上前拿鼻头蹭了蹭他。
没动。
雪球歪着脑袋回头,疑惑地看了方觉一眼。
“他睡着了。”方觉头也不回地说道。
雪球这才放下心,打算伸舌头去舔江别秋的脸,却又被一声清冷的声音呵住:“别乱舔。”
雪球:“嗷呜……”
“我可以给你舔。”方觉皱着眉,敷衍地把手伸到雪球嘴边,“但是他不行。”
雪球嫌弃扭头,嗷呜嗷呜地叫了两声。
“撒娇对我没用。”见雪球不搭理自己,方觉无所谓地收回手,继续摆弄魔方,“我告诉过你,再对他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要征得他的同意。”
方觉想起雪球最开始见到江别秋的时候,明明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虽然雪球喜欢在外人面前装高冷,但对于感兴趣的东西从来不加掩饰自己的心情。
比如那只小黄鸭。
它和江别秋并没有接触几次,怎么每出现一次,雪球就对他表现得愈发亲近?
方觉没想太多,只觉得这是属于雪豹的天性。
在他转动魔方的时候,背后突然想起一句沙哑的声音:“我同意了。”
方觉的手一顿。
没等方觉做出什么反应,雪球已经冲上去了。大型猫科动物的体型不容小觑,整只跳上床的时候,床铺顿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雪球尾巴翘得老高,讨好般地去舔江别秋的手心。后者被他痒得不行,又不忍心推开,只好耐着性子任它胡作非为。
舔够了,雪球才抬起头,轻轻“嗷呜”了一声。
江别秋顿了下,转头问方觉:“它说什么?”
方觉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江别秋以为雪球说了什么很羞耻的话,便没再问。虽然精神海很不舒服,导致身体也没什么力气,但他还是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方觉突然说道:“小鸭。”
江别秋:“……什么?”
“雪球说,想要小鸭。”
江别秋:“……”
如果不是方觉本人还在这,江别秋早笑倒在一边。
别看雪球这么大个头,张开嘴都能吃掉一个小孩,性格却这么小孩子气。而且在某种程度上,雪球的一些表现,代表着方觉本人的想法。
所以江别秋才不敢当着他的面笑出声。
他悄悄抬眼,看见方觉将六面颜色都拼好的魔方放下,朝他缓缓走过来。
方觉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到江别秋以为他要做什么决定。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在半昏半醒之间手心的触感。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但很有存在感,连精神海被数据侵入的不适感都能被这份存在感化解。
江别秋垂眸,把目光落在方觉垂在身侧的手上,以掩盖自己的神情。
只是到底是控不住内心,一时忐忑,一时又是期待。
可方觉只是招了招手,将雪球唤到身边,道:“我可能要回黄昏塔一趟。”
江别秋松了口气。
同时,心底密密麻麻漫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是波涛汹涌后留下的寂静,是晴空万里中忽然落下的一片雨,又是空谷来风,风过无痕。是自嘲,也是感慨。
是啊,你以为方觉会说什么?
方觉察觉到江别秋情绪不对,在床边坐下,问:“怎么了?”
江别秋无所谓笑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比本人都笃定会有“回来”这个选项,倒让方觉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很快。”方觉说,“我说过陪你,就一定会陪你。”
*
方觉走得很匆忙……把雪球落下了。
当然不是真的忘了带走它,只是将他留在江别秋身边。
江别秋看着在一边安静舔毛发的雪豹,故意道:“方觉不要你了。”
雪球闻言看了空荡荡的门口一眼,在它的感官里,方觉残存的味道已经很淡了。它慢吞吞地走出去,透过全透明的玻璃幕墙往外看,蓝色的眼睛里渐渐生出一丝不舍。
一般的哨兵向导,精神体只能待在自己的主人身边,但方觉却能让精神体独立出来,尽管他不在身边,也能维持形体不散。
但精神体到底是精神体,自诞生以来,就一直和自己的主人形影不离。突然分开,只会加剧精神体的心理压力。
它眼里的依赖,在方觉离开愈久,就愈明显。看得江别秋忍不住跟到玻璃幕墙边,蹲下身揉了揉它的头:“对不起……方觉没有不要你,要不,你去追他吧,还来得及。”
雪球摆了摆头,拱了江别秋一下,示意他回去。
江别秋被雪豹推着回到了房间后,又被雪豹健壮的身体圈起来。他摸了摸雪球的毛发,似乎想到什么,有些眷恋地说道:“你和我的小狐很像,都很可爱。”
被夸了可爱,离开方觉沮丧的心情顿时被抹去。雪球咕噜了两声,将下巴搁在江别秋的腿上。
也许是被雪球包裹得太过温暖,江别秋眼底渐渐漫上一缕倦意。在这份倦意之中,他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间屋子告别小狐的。”
出生之前,被“熵”选定为异能人,就必定会比普通人多一份责任。常人或许还能在父母的呵护下、在精神体的陪伴下,度过一个还算安定的童年。
江别秋比别人差那么点儿,但当初好歹还有他自己精神力具象后的小动物陪着。
只是没想到,破晓会那么霸道。
在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他和小狐只能活一个。
他不想死,他还眷恋这个世界,还想看看爸爸说过的星星。
小狐也知道,所以小狐朝他说了再见。
雪球原本趴着昏昏欲睡,忽然觉得头顶上凉凉的,抬头一看,就被吓了一大跳。
江别秋在哭。
他并不脆弱,自从治愈之后,也再没掉过一滴眼泪。可也许是精神海受到影响,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又也许是雪球的毛发太软,软得和当初那只在精神海里唤醒它意识的那只小狐一模一样……
总之,他有点难过,所以哭了。只是他哭得很安静,而且只掉了一滴眼泪,就像午后晴空忽而落下的太阳雨。
然后,雪球就只能看得见江别秋泛红的眼眶。
江别秋眨了眨眼,红色褪去后就再也看不出一丝哭过的痕迹。
他换上示人的面孔,两只手牵着雪球的耳朵,笑道:“方觉说,你离他太远,就什么能力也没有,只是一只最普通的大猫咪是不是?”
雪球耳朵被扯得立了起来,但它没生气,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江别秋。
它好像对刚才江别秋那滴泪很是在意,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江别秋像没看见似的,凑过去说:“那你现在是不是也不能和方觉共感?”
雪球:“嗷呜。”
是的。
它现在不过就是一只能听懂人话的雪豹罢了。
但江别秋听不懂。
哭过一场后,江别秋的眼中还有残存的水光,这使他眼睛看起来很亮。他松开手,笑道:“我想了想,虽然结局已经注定,但我还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雪豹:“嗷呜?”
江别秋笑得很温柔,金丝边镜框后的那双眼,仿佛蕴藏着万千柔情。
“既然你现在不能和雪球共感,所以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方觉,我对你一见钟情。
第64章
雪球虽然能听懂人话,但是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更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义。
江别秋不在乎。他毫不顾忌地说完,心满意足,才想起来善后。
“你不能把这个告诉方觉,知道吗?”江别秋捧着雪球的脸,威胁道,“不然,你的小鸭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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