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年身上落了一些电教鞭留下的伤,鲜红的伤口印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但他浑不在意,悠然等待着。
差不多三个小时之后,隔壁的禁闭室传来一阵响动,又有人进来了。
听声音是厄里斯,白楚年真是一点不意外。他本来以为自己要在里面多等一天。
白楚年吹了声口哨,厄里斯听见动静,兴奋地抱着管教东张西望:“大哥你在哪呢,我们真有缘分!”
然后被管教抽了一顿推进了禁闭室。
国际监狱虽然有许多监区,但禁闭室是建设在一起的,虽然厄里斯并非白楚年计划中的一环,但既然他来了,白楚年就不会放着能利用的资源不用。
管教走了之后,闲不住的厄里斯就开始摸索墙壁,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虽然戴了抑制器,无法使用分化能力和伴生能力,但腺体本体的固有能力是不会消失的,比如萨麦尔的传染病病毒,白楚年的灵敏听觉和攀爬能力,还有厄里斯带来噩运的能力。
白楚年可以听清周围禁闭室中的一切声响。
“嘿,我知道你听得到。”厄里斯在隔壁小声说。
不过白楚年没有回应,因为禁闭室之间的墙壁很厚实,厄里斯肯定是听不见他说话的。
既然知道白楚年就在隔壁,厄里斯便细碎地念叨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被关进来吗?哈哈,被我咬上标记的那位警官被食堂的吊扇掉下来砍死了,哈哈哈,我觉得太好笑了。”
就算听不到白楚年的回应,厄里斯还是忍不住一直和他聊天:“我还以为这儿有多特别呢,原来和我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哦对了,我来时看到金缕虫了,挂着211的胸牌,跟我们一样。”
为了防止混淆,实验体入狱编号就是自身编号,211是金缕虫。
白楚年坐了起来,认真听他胡侃。
“金缕虫跟我们一块被买回去的,就知道傻呆呆的抱着一个木乃伊,吃饭也抱着睡觉也抱着,他那木乃伊哪儿去了?哦看样子他现在好像也成熟期了,感觉没那么傻了。”
白楚年思忖着他的话,如果金缕虫已经进入成熟期,那么他拿到的情报内容就会更多些,这是个好消息。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见到金缕虫,首先得进入重刑犯监区,这事急不得。
白楚年估算着,典狱长应该已经知道他进入监狱的消息了,但他的目的并非调查监狱,而是接近金缕虫。
厄里斯说了一会儿,没人回应也挺无聊的,渐渐地也就安静下来。
在禁闭室里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也不知道度过了多长时间,似乎整个人完全沉没在浑浑噩噩的黑暗中,与世隔绝。
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白楚年听到厄里斯自言自语:“其实我也不喜欢黑夜。”
白楚年还挺喜欢夜晚的,安静,放空,而且整夜都有人陪伴他。
耳朵上的矿石在闪动,就像兰波贴在他耳边呼吸。
这条小骚鱼,又在干什么呢,该到睡觉的时间了吧。他轻轻抚摸耳上的矿石,哄着他。
蚜虫岛现在是夜晚。
兰波今晚没有睡在海里,他拿着白楚年留给他的钥匙,爬进了空旷的教官单人别墅,一推开门,里面还留存着淡淡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
半个月过去,兰波好久没嗅到他喜欢的味道了。虽然半个月对他的寿命而言不过短暂一瞬,可自从遇到白楚年后,他的时间变得慢了下来。
他从旅行箱里拿出一件白楚年的半袖T恤,捧在手里嗅了嗅,在寂静的卧室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偷偷把T恤套在了自己身上。
毕竟是alpha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很宽松,下摆很长,勉强遮住他的鳍。
兰波揪起衣领,低头嗅了嗅,然后又拿了一件爬上床,蜷在白楚年睡过的床上,抱着他的衣服睡着了。
睡梦里有人温柔地抚摸他的心脏,他喜欢被这样对待,但他是王,他当然不会说。
第121章
白楚年坐在坚硬的床板上,用没被绷带遮挡的右眼注视着长满青苔的墙壁上滴下来的水。
海岛气候特殊,四季炎热且潮湿,一些平常见不到的虫子在角落中悄悄爬行。
厄里斯就被关在隔壁,经常弄出一些聒噪动静引诱管教过来破口大骂,然后笑作一团,想尽各种办法把外面的人勾引到面前,然后触摸他们——有位被他抓住手腕的管教中午吃饭时被鱼刺卡了嗓子,去了医务室才取出来。
厄里斯乐此不疲,所以关禁闭的时间一次次被延长,但他仍然没有一丁点改变。
身处清醒的黑暗中,每一分钟都会被无限拉长放大,厄里斯是个不甘寂寞的家伙,独处会让他抓狂。
白楚年安静坐着,一条手指粗细的蜈蚣在他指间蜿蜒爬行,他交换两只手让蜈蚣无休止地向前爬。
在禁闭室这不见天日的半个月,白楚年除了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复盘他的行动细节之外,绰绰有余的时间里他也会想些不重要的。
比如,如果一位寿命远比人类长久的实验体被关在这里,一年、两年、十年、五十年,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没人会来看望,也没人期待他们出去,真的像一把战争过后被搁置的枪那样永远禁用,在黑暗中度过漫无目的的一生,是件恐怖的事。
白楚年很少触发“恐惧”这种情感,可能在研究者设计他们时就没有考虑这一项,但这段日子他实打实地感受到了一种从心底蔓延的焦虑。
自从言逸问他“为什么没走”那天开始,白楚年也在思考缘由,他可以潇洒离开,和兰波满世界疯玩,甚至加入爬虫的组织一起研究怎么报复世界。
可能是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吧,他不想做别人要他做的,还有别人都在做的,而这一点只有兰波懂。
虽然那条高傲的鱼喜欢命令他威胁他,但也只有兰波无脑支持他一切说不出道理的决定,他只想要这个。
空寂走廊尽头传来皮鞋踏地的嗒嗒声,接着就是紧闭的大门解锁声,沉重的铁门被拉开,明亮的光线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渡墨穿着狱警制服站在他面前:“时间到了,出来吧。”
他看见白楚年松垮地盘膝坐在床板上,手里无聊地玩着虫子,抑制器戴久了,他的皮肤呈现一种憔悴病态的苍白,显得眼睑和嘴唇格外地红。
就是这么一个稍显病态的年轻alpha,在适应光线后扫了一眼他的皮鞋,视线上升,路过他的制服下裤和领带,直到与他对视,随后淡笑问候:“早安,长官。看来典狱长今天也没能按时起床,等会打算去警署吗。”
平平无奇的问候让渡墨脊背一凉。
今早的确是他开车接典狱长来的,因为典狱长说昨晚睡得不好,早上打不起精神来。而且等会他的确要去接待国际警署派来的几位警官。
渡墨尽量让自己在犯人面前保持风度,尽管他心里明知道白楚年有多么难缠。不过他没注意到,当他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占了心理上的上风。
白楚年把蜈蚣随手扔到地漏里,站起来,插着兜跟渡墨走出去。另一位狱警正在开启厄里斯禁闭室的门,厄里斯正扒着小窗上的铁栏杆乱晃,发出很大的动静。
“咳,走吧。”渡墨扶着白楚年被拷住的双腕带他出去,怎么说他们也曾经合作过,当时倒也没撕破脸,不需要把表面气氛搞得很僵,尽管他心里对这个危险人物十分忌惮。
他是个omega,一米七五的身高在白楚年身边整整低了一头,就算身边的白狮戴了抑制器,从中溢出的微弱信息素还是会对他的乌鸦腺体产生物种压制。
可能在ATWL考试中白楚年给他留的印象太深刻,导致渡墨对这人产生ptsd了,总觉得白楚年想害他。
“长官,我不会越狱,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保证你可以平安拿到今年的年终奖。”白楚年低头看他,愉悦地说,“接近我的时候不需要佩枪,因为没用的,还容易被我反制。”
渡墨沉默地压住了藏在警服外套内腋下的佩枪,咬了咬牙。这种明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的感觉非常令人恼怒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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