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也开启了攻击系统,炮击那群鳞鸟。
但还是有四五只飞了过来,其中一只撞掉了车子一角的锁钩,失去平衡的车子垮了下去,那个震动让谈墨脱了力,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有人飞降而下,抓住了他,将他带回了飞行器的机舱。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谈墨看到的只有洛轻云转身跨入内舱的背影。
“我救了你,所以你就那么拼命努力要当监察员了?”洛轻云问。
谈墨轻哼了一声,心想老子的崇拜哪有那么肤浅。
“你知道当监察员是有射击考核的吗?我在模拟系统里练了一百万次射击,但距离监察员的门槛却还差了百分之零点零三。”
那个时候,谈墨并不是最出彩的学员,李哲枫的准确率远高谈墨,他才是灰塔默认的最佳候选。
“然后呢?”洛轻云问。
谈墨沉默了一下,乐了,“然后你来了。你看了我的射击之后,对我说……你知道什么是和开普勒生物共感吗?”
洛轻云摸了摸下巴,“我真这么说过?你又不是融合者。”
按道理谈墨是不可能跟开普勒生物有共感的,但洛轻云隐隐能感觉到,谈墨总有那种灵犀一瞬的判断力,仿佛他不是人类,而是掌控着开普勒世界流动的关卡。
“对啊,我又不是融合者,可你竟然跟我讲什么开普勒生物共感。”
谈墨给了洛轻云一个口型:老骗子。
洛轻云摊了摊手,请谈墨继续说。
“你说——开普勒世界是流动着的,让我好好体会那暂停的瞬间。那个瞬间,所有生物的行动、所有自然界的元素包括风和水的轨迹、以及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会达到最为统一的节奏,那就是我的灵犀一瞬。在那个时候扣下扳机就对了。”谈墨说。
“有用吗?”洛轻云问。
“废话,没用我还能是监察员?不过你那番理论,精神胜利远多于实际用途吧。”
如果谈墨没有通过监察员测试,他大概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努力,也就不会有那次实习监察员的任务,更加不会被爱德拉之花刺中,然后……发现洛轻云根本不记得自己,而自己在洛轻云的面前无足轻重。
他不该为别人而活着,应该为自己活着。
谈墨解开了安全带,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我已经回答了洛队的问题了,为了早日回到灰塔,请洛队开车吧。”
洛轻云和谈墨交换了座位,谈墨才刚把安全带系上,洛轻云就把车窗摇了起来,“吧嗒”一声,车门也上锁了。
“啧,洛队安全意识很强啊。”谈墨说。
“李哲枫说你缺心眼,看来是真的。”洛轻云靠向谈墨,唇线弯起。
耳边的气流染上了温热,洛轻云的笑容常常带着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但此刻,却有一丝痞气划过谈墨的心头,仿佛在说是你自己把控制权给我的。
“谈副队,轮到你问我问题了。”洛轻云提醒道。
啊,好像没什么可问的了。
可其实又有很多问题想问。
“你在镜像桥里,看到了什么?”谈墨问。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很简答的问题,答案也不会像之前的问题那么长,一个词或者一句话就能回答。
但洛轻云却沉默了。
谈墨想,那大概是洛轻云的软肋。也许是陪伴了洛轻云整个童年的梁教授,也许是未曾谋面却深爱着他的母亲洛明筠,也许是多年前殉职的梁幼洁……有很多人走过了洛轻云的人生,他们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但却只是陪伴了他风雪一程。
“我看到了我最害怕发生的事情。”
“看到了我最想得到的生活。”
“看到了开普勒世界……对我最难以抵抗的诱惑。”
他们的车距离灰塔越来越近,可莫名其妙的谈墨竟然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久一点。
因为下了车,谈墨也许再没有机会听到洛轻云说这些话了。
假话总是可以不假思索宣之于口,但真话却要经过重重过滤筛选,能透露的总共只有那么一点。
就像从一粒沙要看懂整片沙漠。
透过一滴水要看到最深的海底。
“谈墨,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一瞬间怀疑过……”洛轻云看向谈墨,“我已经越界了。”
谈墨怔在那里。
“我把你单独拎进这辆车,就没想过带你回灰塔。”
但是灰塔却离他们只有两条街了。
车载广播里响起了老常的声音:“呼叫洛队!呼叫谈副队!你们车开到哪里去了?该不会真的开到罗马去了吧?”
洛轻云没有回应,直接关掉了广播。
“我想带你去开普勒的世界。人类的法则决定不了我的选择。”洛轻云说,“你知道连铮和白烃吗?”
“监察员守则中的‘不可越界’不就是因为他们俩吗?连铮是中心城外勤第二队的队长,白烃是他的监察员。没有任何端倪,据说这两人同桌吃饭,同排开会的次数都很少。但是有一次任务连铮越界了,白烃一枪都没有开,等着连铮来到他的面前,把他带走了。后来中心城派了很多人去追捕他们。”谈墨说。
“我跟着梁队一起去执行了那个任务。如果我说我羡慕连铮,你相信吗?”洛轻云问。
“因为连铮有一个愿意和他私奔的监察员?你可别在我身上抱这样的希望。”
“为什么?”
“我吃得饱穿得暖,没事还能斗地主,我干什么要去开普勒世界里流浪啊?”
洛轻云顿了一下,“你就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比如强大的开普勒能力之类?”
“洛轻云,你再吊炸天,只要有‘朱雀’在手,老子还是能崩了你。”
意思是开普勒能力强大了不起啊,遇到高超的监察员,还不是得领盒饭。
“说得好像你击中过我一样。”洛轻云笑了笑,但心情还是很好。
“那连铮和白烃怎么样了?被你和梁队解决了还是私奔成功了?”谈墨这次是真好奇。
“秘密。”
“啧,一般不愿意说,肯定是吃了瘪。我保守估计,你和梁队联手也没能拦住那两人。”
“秘密。”洛轻云要守口如瓶的时候,这瓶盖貌似是真的掀不开。
谈墨决定换一个话题,“你好像很喜欢去危险的地方。比如克莱因之瓶,还有这一次的镜像桥。”
“谈副队不是经常说我是神经病吗?”洛轻云停下了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谈墨。
那是一种审度的视线,一寸一寸探入谈墨的世界,获取着他最真实的判断和想法。
“以前,我以为你是在越界的边缘疯狂试探。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你想要干什么。”谈墨没有回避对方,看进了洛轻云的眼睛里。
“我想干什么?”洛轻云饶有兴趣地反问。
对于洛轻云来说,这世上能理解他想法的人,都不复存在了。
“你在寻找着反抗开普勒世界的方法。越界意味着被征服,你是不会容忍自己被开普勒的本能控制的。所以你想要反制,你想要超脱于这一切。所有的冒险都是你获取反抗能力的试炼。”
“我刚才说的不是去克莱因之瓶或者镜像桥里看看,我说的是带你去开普勒的世界。”
“行啊。等你征服了那个世界,想去哪里都可以。”
谈墨的笑容坦荡。
那一刻,洛轻云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个细小的宇宙,哪怕星月都熄灭了,它也难以克制地爆裂膨胀。
“谈墨,我不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不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不记得我第一次教你射击的情景。”
谈墨摆了摆手,“谁要我曾经只是个无名小卒,万千仰望你的普通学员之一。”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洛轻云指点他射击时候说的那段话,更像是瞎掰,想忽悠谈墨赶紧把射击位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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