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喻的那个孩子真的死了吗?”谈墨用力地看向何映之的眼底。
何映之伸出了手,托着谈墨的脸颊,眼底微微的水光在轻轻颤动。
他掌心的温暖,谈墨无比熟悉也无比的安心,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年轻的何映之穿着白衬衫,垂着眼微微笑着,轻轻地哼着什么。
“那个孩子当然没有死。他平安地长大,有着和凌喻相似的眼睛,和谢阑冰一样的眉骨和鼻梁,他是最出色的inspector,像他父亲一样例无虚发,像他母亲一样能和开普勒的种子共感。”
何映之的答案已经明显到不能更加明显。
谈墨似乎能看到这个孱弱的研究员抱着一个婴儿竭尽全力地奔跑躲藏,每一分每一秒战战兢兢,直到力竭的最后一刻也要努力将他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无法形容的感觉涌上谈墨的心头,得到答案并不能让他觉得尘埃落定,相反这个答案背后还有更多的未知。
就在这个时候,飞行器猛地一阵下沉,机舱里响起机长的广播。
“飞行器预备硬着陆——预备硬着陆——”
何映之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号称安全系数最高的飞行器“云河”竟然也有硬着陆的一天。
一般的飞行器配备双侧引擎和两个预备引擎,但是何映之乘坐的“云河”却有四个备用引擎。
因为机长试图解除自动驾驶,导致系统故障,双侧引擎过载停止运转,本来试图利用剩下的备用引擎全速滑过这片高危生态区,但是天不遂人愿,其中三个引擎因为过热而报废,剩下的最后一个引擎带着飞行器坠入了高危生态区的边缘。
巨大的震颤让整个机舱都随之嗡鸣,金属共振的声响让脑子都快爆开了。
机要舱外,负责何映之安全的警卫员贺泷脸色沉郁,韩准低着头正抓着吴雨声递过来的呕吐袋把胃酸都吐出来了,机长拼命地发出求救信号,但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市就是银湾,另一边跨越两个中危生态区和三个普通生态区才是深宙集团在沙漠中的基地。
从卫星云图上来看,这个飞行器就像一大片绿色海洋里比米粒还要小的珍珠,散发着等待被摧毁的微光。
“吴雨声——外面情况怎么样……”
谈墨正要起身,就被何映之一把扣住。
“你必须和我待在一起,哪里都不能去。”何映之忍着头晕目眩,执着地说,“无论是灰塔还是深宙集团都一定会派人来救我们。”
无论是制氧系统还是食物储备,都足够他们在这里待上一周。
但是这个高危生态区a0028缓缓地就像从沉睡中苏醒的上古凶兽,地面轻微地起伏,是它的呼吸。
密林之中阿卡那加魔鬼藤如同巨蟒一般移动了起来,朝着生态区的边缘而去。
安静地垂着眼栖息在山崖崖壁上的粼鸟缓慢睁开了眼睛,赤红色的眼睛瞳孔骤紧,齐齐地朝着飞行器坠落的方向侧过脑袋。
而在这个生态区的中央,有什么正缓慢地从地底深处一点一点往外爬出来,砂石缓缓向着四面八方掉落下去。
“咚——咚——”
谈墨闭上眼睛,侧过了脸。
“怎么了?”何映之问。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心跳。”谈墨回答,“但又不像是心跳……就像火山喷发前的震动……”
何映之的喉咙动了动,“是这个生态区最凶狠的开普勒生物,它有一个神话传说中的名字——梼杌。”
谈墨皱起了眉头,“竟然起了个‘上古四凶兽’之一的名字,看来这东西真的很强。比起鸿蜮呢?”
“有什么可比性?你第一次对付鸿蜮的时候有高炙为你拖住它的行动。你第二次对付鸿蜮,有李哲枫、周叙白还有洛轻云。但这一次,只有贺泷还有吴雨声。你给我忍着不要出头,我看不需要十分钟,深宙集团的人就要来了。”
何映之闭上眼睛,极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但是他额角的冷汗却让他的心情一览无遗。
谈墨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不怕死。”
“我本来就不怕死。”
“但你特别害怕我会死在这里,对吧?”谈墨扣住了何映之的手,轻声问。
何映之的声音终于颤抖了起来,“是的,我害怕。二十五年前我弄丢了你,然后我在茫茫人海里寻找你。你的生命是你的父母还有无数零号基地里的人换来的。你要明白……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
“何叔叔,你刚才说过,凌喻剩下的那个孩子的身体属于人类,这是物质属性。那么他的精神呢?”谈墨问。
何映之怔怔地看着谈墨,因为谈墨用“那个孩子”来指代他自己,他还没有适应自己就是许多年前零号基地真正的主角。
谈墨继续追问,“凌喻是怎么界定那个孩子的精神?他和开普勒世界到底有什么关系?”
何映之还是没有说话,而这个时候他们的飞行器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拖拽着,颤动着,朝着生态区的中心区域移动。
是魔鬼藤缠绕了上来。
有太多问题想要答案了,上一个问题还没有答案,谈墨急不可待地问出下一个问题:“凌喻的理论里有没有说清楚,如果物质泯灭,精神……”
“别说了!”何映之忽然吼了出来,他第一次用发怒,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不要用凌喻的语气跟我说话!什么物质消亡精神不灭!就是为了用精神体困住他,凌喻和谢阑冰才会……才会……”
“才会什么?困住谁?凌喻和谢阑冰做了什么?”
那个答案近在眼前。
我到底是谁?
我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我总能找到开普勒生态区的种子?
谈墨有一种时间紧迫、时不我待的感觉。
在谈墨无数个问题之下,何映之忽然吼了出来:“如果开普勒精神体真的存在,告诉我……你有见过那个高维世界吗?你有见过他们吗?精神体……精神体……是我的思维不够深还是不够广?我不配被开普勒世界选中吗?只有我被他们保护着,而他们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护你长大我也没能做到!他们一次……一次都没有来见过我!所以我从来不相信开普勒精神体的存在!我不信!”
何映之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这些年他见过了无数的牺牲,所有人都在保护着他,因为他是除了凌喻之外最了解开普勒生态的人。
但活下来的人,往往是最痛苦的。
“可我相信。”谈墨掰开了何映之的手指,用平缓的目光看着对方,“我去过洛轻云的浅层开普勒世界,他把自己在中心城基地长大的过往像一本书一样摊开给我看。他一直在等有一个人看懂他的孤独,看懂他不想被划分为人类或者开普勒生物的孤独,他想要被保护的孤独。”
何映之的手指颤了一下,因为谈墨的表情像极了当年谢阑冰说起凌喻的样子。
[我能读懂她,读懂她的专注,读懂她无法被其他人理解的孤独。她的孤独并不是因为她的天才,而是她追求的认知和其他人不一样。就算她想要去探索宇宙的边界,我也愿意与她同行,我愿意做她的匕首与铠甲,做她窥得天机的那座通天塔。]
谈墨用平缓的带着安抚性的语气娓娓道来,仿佛这一刻他成为了长者,而何映之是一个焦虑的孩子。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有见到谢阑冰,在我和洛轻云较劲的时候差点断气,我见到了一大片沙漠,在沙漠里我见到了谢阑冰,他对我说洛轻云就是我的桥。”
何映之的目光从痛苦变得逐渐热烈,就像独自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终于见到了一丝光亮。
“何叔叔,从小我好像对‘死亡’就没有应有的恐惧,我想这大概就是因为我内心深处知道,”谈墨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说,“物质就算消亡了,我的精神也会以某种形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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