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抿着唇,咽了一下口水,徒手抹了抹脸,从老父亲手里接过火把。
“烧干净,一点都不能留。”
老父亲负手站着,他凝视着眼前燃起的大火,轻轻地摇头,说:“这种事情很平常。小子,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将近三百年。从吉斯尼在大火中毁灭之后,偶尔会发生这种怪事,但是不要管太多事情。”
“这几个晚上都不要出门,小子。跟你的贝蒂暂时说再见,永远再见也行,她不是个安分的姑娘。”
老父亲仰头看着浑浊的天空,无声地说:“不过这没什么,他们也许在搞些什么玩意儿,发生了令他们雀跃的事情,只要在夜晚的时候锁紧房门,戴上十字架就没错……”
吉斯尼镇的荒凉庄园,传说中恶魔居住的塞拉布鲁斯庄园。她在夜晚的时候掀开了神秘的面纱,敞开了大门,迎接来自各地的造访者。
无法安睡的孩子听见了从远处的魔鬼庄园里传来的诡异笑声、悠扬悦耳的乐曲、以及悦耳的歌声。她躲进了父母的怀里,挽住了妈妈的手,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那就像是被蒙上一层半透明的黑色面纱。
在庄园的深处,任何光芒都无法透进的黑暗地带,恶魔的仆人正在忙碌着,他们带着僵硬的微笑,整齐地排成几列等候亲王的差遣。
中央是宽广的浴池,弥漫着香甜的雾气,从源口缓缓流出的是鲜红的液体。在一片朦胧之中,银发的血族领袖将池中赤裸的青年拦腰抱起,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沾湿自己的衣服。
“艾维斯摩尔……?”
青年并没有回应那一声呼唤,他的目光停留在身后的那红色的池水。
塞勒斯汀公爵轻轻地亲吻那湿漉漉的黑色发丝,在青年的耳边耳语:“只是葡萄酒,这是为你而准备的洗礼仪式。”
“祝福你,从黑暗中诞生,我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艾维斯摩尔垂下眼,他就像是个新生的孩子,在历经几日的痛苦挣扎之后,他已经疲惫得无法言语,甚至是思考,只能慢慢地将头靠在公爵的肩上。
公爵将黑发青年放在柔软的床上,用奢华的羽绒毯子掩住那美丽的躯体,轻柔的抚摸那苍白的脸庞,然后执起他的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心。
接着,公爵轻轻地击掌,他的奴仆们走了过来。
“交给他们。”公爵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血红的双眼从来没有从艾维斯摩尔的身上离开过。“我会在我的王座上等待你。”他看起来恋恋不舍:“我一直等待着那一刻,与你共驻荣耀,以及……永生。”
艾维斯摩尔微微地侧过头,他闭上了眼。
公爵收回了他的手,微笑地转身离开。奴仆们无声地围了上去,为亲王的伴侣换上与最华美的装束,用最金贵的首饰做点缀,好与他们尊贵的君王匹配。
艾维斯摩尔静默地让他们摆布,他仿如被抽去了灵魂,但是他的眼里并没有失去焦距。他能清楚地看到镜中的自己,身上华贵的黑色礼服依循着两个世纪前的潮流,令人惊叹的金丝刺绣,细碎明亮的宝石就像是夜空中的星光。这一切使他看起来像是古老壁画里的人物。
但是,这只是一小部分。
忠诚的奴仆为艾维斯摩尔抬起绵长暗红后摆,他们引领着他走向庄园的更深处,他仿佛在横跨时空,随着他的每一步,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丽,柱子上雕刻着古老的咒文和花纹,色彩鲜艳的壁画延绵而下,耸立的地狱犬雕像用剔透的红宝石充当双眼,就像是黑暗中的恐怖守卫。他就像是在渐渐地横跨时空,回到了几个世纪前的迷离国度。
而这一切的尽头,就在那一扇门之后。
艾维斯摩尔并没有时间做任何的准备,大门已经慢慢地推开。然而,迎接他的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一切。那是宛如古世纪的大领主举办神祭的庄严殿堂,金色的光芒笼罩,它源自于大殿中央的奢华吊灯——这驱走了黑暗,而围绕着他的皆是他隐藏在暗夜之中的同族。
他们拥有赤红的双目,出众的外貌与难以言喻的气质。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慢慢地站了起来,整齐划一地微微弯下腰。这举动满怀敬意,他们远比比身为人类时更加自负,而且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除了他们的领导者。
艾维斯摩尔站在原处,他沉默地仰头。
银发的血族亲王并没有从他的王座走下,他穿着和他的伴侣相似的装束,但是他看起来更加地雍容,就像是天生拥有这一切。他站在原处,与青年对望,接着姿态庄严地敞开双手。
“来我的身边。”
所有人都能听见他最赤诚的呼唤,公爵的仆人走了过来。那是大鼻子的矮先生,他对着艾维斯摩尔露出笑容,主动伸出手,态度恭敬虔诚。
费伯伦……艾维斯摩尔无声地动着唇,慢慢地将手交给他。
这位忠诚的老管家带领着新生的血族青年,走向上座的亲王。在踏上阶梯之前,费伯伦慢慢地放开了手,然后垂着头,恭敬地往后退。艾维斯摩尔出神地看了他一阵子,直到公爵的声音再次传到他的耳边。
“过来,孩子。”那就像是无法抗拒的命令。
艾维斯摩尔仰视着公爵,他一步一步地踩上阶梯,直到公爵握住了他的手。公爵静默地凝望着他的伴侣,将手搭在了艾维斯摩尔的腰上,爱怜地亲吻他的脸颊。
艾维斯摩尔只是看着前方,他有些迷茫地注视公爵,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乖巧地依照一切的指示行事。
但是他是醒着,他只是没法做出其他的反应。
这像是一场梦——虚幻的、令人无法抗拒的梦。
艾维斯摩尔经历了长时间的变化,他沉睡了四十多天,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这样沉睡一个世纪之后,他睁开了眼。
在那之前,他经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公爵爱抚着他赤裸的身躯,慢慢地吸走了他属于人类的血液,然后让他喝下最浓郁的血族之血。艾维斯摩尔在那一刻尖锐地嘶吼,他痛苦地扭转颤抖,渐渐地被邪恶的血液啃噬。公爵在他的身边陪伴他走过这一段的死亡,经历了等待之后,目睹了他的重生。
在艾维斯摩尔亲吻公爵的脸颊之后,他们相互慢慢地退开一步。
公爵看着他,扬声宣誓:“吾以亲王之名赐予汝无上的祝福,由这一刻起,汝将摆脱脆弱的凡身肉躯,疾病无法近身,利器难以损害。”公爵再次走近他:“而吾将与汝立誓,与汝共享永生、荣耀,以血液做见证。”
仆人恭敬地呈上了金色杯子,杯身镶嵌着晶莹的宝石,雕刻着熟悉的蓝色玫瑰纹章。
公爵用金色的匕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周围立即响起了叹息声——那一滴滴落在杯中的暗色血液,是他们终身的追求。
艾维斯摩尔接过了匕首,他像是在迟疑,神情迷茫地看着公爵。公爵的目光炙热,他仿佛用生命期待着这一刻。艾维斯摩尔垂下眼,他微颤地在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公爵握着他的手,移到了圣杯之上,让流下的血液滴入杯中。
他们的血液渐渐地交融,化为一体。
公爵双手捧起了圣杯,他仰着头,将杯中的血液饮尽。在放下圣杯之后,公爵走向前,环住了艾维斯摩尔的腰身,他抬起青年的脸,缓慢地吻住那嫣红的唇。他将嘴里的血渡入那冰冷的口腔之中,舌尖肆意地进行掠夺,用力地吮吸着那柔软的唇舌。艾维斯摩尔在他的怀里颤抖,双脚虚软,但是公爵紧紧地搂住了他,没有停止深吻,直到口中的血味褪去,只剩下甘甜的滋味。
在公爵抽离的时候,他们静默地凝视对方,鼻尖轻轻地相互碰触,耳鬓厮磨。但是,艾维斯摩尔还在颤抖,他紊乱的喘息声显示出他内心隐藏的惊慌。
他悄悄地环视眼前的一切,目光更加地茫然,直到祭品献上了祭坛。
那是所有宾客最为期待的一刻,他们发出了欢呼声。艾维斯摩尔迅速地往下看去——一个年幼的女孩儿,她被捆在冰冷的大理石祭坛,金色的卷发凌乱不堪,蓝色的眸子惊恐地看着周围。塞在嘴里的布条使她无法呼救,她不断地挣扎哭泣,这令围绕在她身边的饮血魔们畅快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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