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关,选择是他做的,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井水极冷,心也冷透,他扛住妹妹一俯身一探头,头刚伸出水面,画面一转,他已不在井中,而是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母亲衣服上都是补丁,正坐在他对面,他的身体长大了,已是成人模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星容真的是时神的妹妹。]
[完全有可能,不然他肯定救段玲京了。]
[段玲京最后喊的几声,我都恍惚了,我还以为时神会去救段。]
[还用想吗?关键时刻肯定先救亲人,段始终是外人。]
[多笋呐,二选一,让我想到了经典送命题,媳妇和亲妈掉河里你先救谁。]
[我只想先把出题人打死。]
[真情实感干嘛,反正都是npc,死掉不可惜,谁对自己更有利就选谁喽。说不定时神觉得段那边突然变声音,是在给他下套,他才去救的妹妹。]
[换场景了,说明时神救对了人?]
场景能突然转换,心情却不能。
轮回眼所创造的世界,是幻境亦是真实,真即是假,假即是真,正因为在难度10的介绍中明确写出玩家会出现幻觉,假的幻觉才会成为实体,变成一种真实,导致本来他能控制住的场面,突然失控。
他告诉自己不能陷在自我审视和谴责中,而是去冲破不合理的桎梏。
母亲身边还有个女孩,他一开始想事情没认出来,现在拉回注意,仔细看去,发现居然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星容。
他讶然,若妹妹没有死,好好长大,就是现在的样子吗?
真好。
母亲在和星容缝衣裳,这间小破屋他有印象,是程家落难以后,在逃难路上的临时居所,大家族人口四散,他家颠沛流离,一路隐姓埋名躲避仇人的追杀,沦落至此。
父亲大病一场,母亲要照顾父亲,还做些女红的活计贴补家用,大哥在外地读书,到处粮价飞涨食物短缺,他和星飞甚至得去卖苦力赚钱,一家人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于他而言,那不是最苦的日子,却是亲人最难的日子。
如此奔波也没能成功脱身,仇家势大,父亲被杀,弟弟给打成残疾,而他,选择离开。
最先传遍全身的是饥饿感,头晕眼花,肌肉无力,他眼皮底下的碗里有半个红薯,极有可能是母亲特意省给他的。
“哥,怎么还不吃?”星容的脸颊瘦得凹进去。乪鵩
母亲说:“星飞这孩子,一大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她回头看了眼病中沉睡的父亲,从袖中取出一枚簪子,悄悄嘱咐他,“拿去当了换些粮食,东街和西街各有一家当铺,你随便选一间去当。”
要他二选一?
他顿时警觉,把碗往前一推,没吃,也没接过簪子,直接出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一共就四五章的样子,不忍心虐时崽太久。
第183章 二选一(3) 诛心
他的脑海中飞快回顾第一段童年时期的游戏经历, npc一共要他做出三次选择,第一次让他选择去哪个孩子家玩,第二次询问他应当购买哪一种零食, 第三次被逼迫进行二选一, 他只能救其中一个人。
或许前两个选择无关紧要,但他确切意识到选择中隐藏着危险性, 尤其是最后的二选一, 无论怎么选他都身处两难困境之中, 未来都要面对来自道德与精神层面的压迫,是令他感到愤怒的下三滥招数。
他亦清晰理解了最为关键一环:游戏是他的敌人。
在以往的比赛经历中, 黑铁青铜阶段,boss是他的敌人, 白银阶段, 部分玩家也成了敌人, 想不到在黄金比赛中,整个游戏都变成了敌人。
他曾经按部就班,一直以来完全遵循游戏所给出的主线与支线任务进行活动, 相信规则的公正性, 相信游戏本身作为一个精密系统的运行合理性,无论自身置于何种惊险之地,他都没有丧失以上的基准, 游戏也没有让他失望过,该他得到的积分,一分没有少给过,他该晋级时必然晋级, 游戏设置的玩法再复杂, 玩家死亡率再高, 他都可以接受,只要制度始终公正合理,让他继续按部就班下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了,难度系数失衡之后,游戏丧失了公正与合理的基准,剥夺道具使用权还不够,还要逼迫着玩家做二选一,使玩家必须面对良心拷问。选择本身完全不合理,拷问等同于逼疯。
没错,游戏想要压垮他,逼疯他,从精神上从道德层面战胜他。杀人诛心。
既然游戏已面目全非,他也不再想当一个老老实实的玩家了,主线任务靠不住,大概率没什么前途,说不定主线任务的目的就是要他疯,要他死。可他也不能完全忽视游戏任务。如果每一次npc提出的选择,就是游戏派发的任务,那么他将跳过选择,直达结果,母亲刚才要他换些粮食,他会把粮食弄回来,至于选择两家中的一家当铺当簪子就免了吧。
他要避免掉入二选一的陷阱里,去对抗这不公平不合理的游戏世界,以及,想办法与楚沧南联系。
如果有一个人,他拥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抗整个游戏世界,那个人必然是楚沧南。他到现在其实不能下定论,黄金玩家们是否在分区比赛,具有黄金玩家外貌的npc,有无可能是为了混淆视听?难道其中有真正的黄金玩家?
他不敢放过一丝可能,找到的是楚沧南本人还是npc,他很希望是前者,至于结果如何只能先找到再说。
过度饥饿的感受对于一个活人来说,可称之为恐怖。不知道这具身体已多久没有吃饱过饭,或是单纯的游戏剥削身体素质,他两眼发黑,走路打飘,吃下碗里的半个红薯也许会好些,难以想象凭这具身子要怎样去找粮食,他会不会突然晕倒在路边爬不起来。
父母家人暂居的小破屋在人口相对稀少的城郊,往里走可以进城,往外走是去农村。
这年景城里很乱,富贵人家里或许有现成的口粮,农村极惨,连年天灾战火,活下来的人口仅存十分之一二,活着的人随时都在死亡边缘挣扎,到处都是失地流民,捧着破碗衣不蔽体的叫花子,草根树皮都吃尽了。
程星时站在杂草丛生的田埂间,放眼望去饿殍遍地,长期被饥饿感支配,人很难去思考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只剩两个字在脑袋里日日夜夜回荡:饥饿。
身体不是铁打的,意志力是。假如他不堪忍受饥饿倒下,他的意志力会支撑他重新站起来。
这具已成年的身体最大的好处是增长了御鬼控鬼能力,普通鬼可以随他调遣,母亲刚提到星飞不知去哪了,以防万一,他得打听出来,还有要打听楚沧南的下落。
给鬼分发完寻找目标,他继续朝更为偏远的农村深处走,走向荒山野岭之中。
他没有进入城里找粮食,城里固然有存粮,可获取的速度很慢,要先挣钱,再用钱买粮,钱得靠卖力气挣,卖力气起步要卖一整天,运气不好的时候辛苦一天也结不到工钱,程家正值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时期,他不能投奔亲戚,也不能进入店铺里帮工,即不可以找固定的工作。就连替人写写书信赚点小钱也不可以,留下字迹更容易遭到追查。
母亲让他用簪子换粮食,去当铺、当簪子换钱、用钱买粮、回家,期间没有意外的话顶破天两个时辰,看那只簪子的成色,够换来全家小半个月的口粮。把换回粮食看做任务,他要尽量在两个时辰内弄到全家十天够吃的粮食。
记忆里这片山岭之地有伙无恶不作的土匪,官军清剿后报纸上刊登了相关消息,一共七八十号人,当地地形与布防,匪首被击毙的过程,官方对付匪徒策略的简谈等等,再加上鬼的帮助,鬼帮他先去看过土匪的人数和粮食存储地,还会在他身边提醒他附近的危险,程星时决定冒险,虎口夺食。
[时神的体质是开挂体质吧!鬼都听他的!]
[有阴阳眼的确比其他人的处境要好一点。]
[饿着肚子还这么能打!]
[一个人挑二十多人,握了个大草。]
[一个是时神真的绝,另一个是土匪也饿……]
[土匪家里粮食也不多。]
[没看懂,为啥时神要跑到土匪窝冒险弄粮食去?]
[和他妈要他去换粮食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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