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妖兽不少,不该如此安静才对,再想起先前树上那只过分安静的蟒蛇妖,他忽然生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之感。
顾崖木眼神微微一变,率先有了判断:“是兽潮。”
随着他话音落下,血色自天空的月亮尾端蔓延向上,而在更遥远的山头,一副巨大的画卷虚影舒展,其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小孩坐在老黄牛身上拍打手鼓。
咚。
咚。
篝火边的修士停下闲谈,后知后觉望向天空,其中一位才刚抬头,一只凶猛的锯齿鹰极速飞过,当场撕扯下他额前一块皮肤。
“兽……兽潮。”
恐惧甚至盖过了疼痛,修士提起剑,满头鲜血的朝前方营地冲去。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数百只锯齿鹰排山倒海般朝人群猛扑,脚下地面开始震动,附近山头的妖兽倾巢而出。
有人惊呼:“兽潮五百年爆发一次,如今才过去三百年,怎么会……”
杜圣兰挥剑劈开后方冲来的一只妖兽,一片兵荒马乱中,没有掩饰面上的疑惑。
孩童骑牛拍打手鼓的蜃景……这是兽潮最显眼的标志。历史上每一次兽潮都堪称灾难,往往上一秒还平静无比的妖兽,下一刻就会完全丧失理智,兽潮结束前,它们将不顾一切地猎杀人类。
无穷无尽的妖兽和有限的修士,会是什么结局可想而知。
众人合力也抵抗不了多久,想要寻求庇护。
奈何从第一个人受袭开始,竹墨就已经下达命令:“结阵。”
说话间青色的袖袍鼓动,随着他冷静地开口指挥,斩月山弟子心定了下来,依言照做,任何妄图闯入阵法的生物皆会被无情灭杀。
先前皮肤被撕裂求救的修士,情急之下挥剑想要破坏阵法,当场被阵法绞杀。
其他修士见状不敢硬闯,只能运气传音:“兽潮来袭,希望斩月山能庇护我等,合力退敌!”
然而任凭如何呼喊,竹墨依旧无动于衷,他消失片刻,再次出现时,率领门众朝西北方撤退。
竹墨走在最前方开路,副宗主李道子来到他身边,低声道:“现在兽潮还不算太严重,是否要对那些散修施以援手?””
等到兽潮彻底爆发,这些人也算一部分助力。
“不必。”
李道子微微一怔。
竹墨:“兽潮最多经历二到三日,每次伤亡基本稳定在一个数字。”他转过身,长发在今晚独特的血色月光下飘摇,“祖师爷在的时候,想要弄清楚兽潮的来由,虽然失败,倒也总结出一些规律。”
李道子明悟:“这些发疯的妖兽一旦杀够某个数字,兽潮便会消退?”
竹墨淡淡点头。
李道子遂即再也不提任何放人进队伍的话。
……
天空中布满密集的飞行妖兽,想要突破重围也不容易。
杜圣兰解决掉一头难缠的九头虫,看了眼被密密麻麻黑点遮蔽的天空:“看来是飞不成了。”
顾崖木:“只能试着强行撕裂空间转移。”
平日里还好说,如今空气中布满了残暴的能量,根本不利于远距离传送。附近几个地方恐怕也已经相继沦陷,一个传送不好,就直接传送到了妖兽肚子里。
“麻烦。”
顾崖木考虑要不要直接用龙身冲出去。
杜圣兰看出他在打什么主意,问:“龙的威压能不能逼它们撤退?”
顾崖木摇头:“唯独在兽潮这一天,血脉压制的效果会消失。”
“那就没有必要显露真身。”杜圣兰:“枉费先前的布置。”
一只独角兽带领族群朝他们冲来,顾崖木五指成爪,撕裂面前的空间。
混乱的乱流让人睁不开眼。
“屏气凝神。”顾崖木沉声嘱咐一句,拉着杜圣兰一步踏进撕开的空间口子里。
最后关头,杜圣兰适应了狂舞的罡风,试着睁开眼睛。
到处是惨叫声和厮杀声,杜圣兰似乎心有所感,抬头看向远处,蜃景里的牧童冲着他咧开嘴角,杜圣兰心下一惊,还没等他细看,空间传送已经开始。
修真界流行一句话,元婴期以下,宁愿坐十天的兽车,也不要去体会一次空间转移。
修士在这个过程中也会产生普通人晕车时恶心反胃的感受,更何况是在空间不稳定的情况下进行传送,那滋味简直难以描述。
一处破庙外,空气中出现一阵剧烈的波动,杜圣兰有些踉跄地从中走出,好在顾崖木先一步出去,扶了他一下,避免了其闷头栽倒的事故。
杜圣兰才刚刚稳住身形,猝不及防和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对视。
铁皮狼,群居妖兽。
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对应的信息。
突然出现两个人,铁皮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暴虐的状态下,它们猛扑而来。
没时间缓解空间传送的后遗症,杜圣兰提剑的速度稍慢了半拍,一只铁皮狼已经朝他脑袋抓来。杜圣兰丝毫不慌张,这一爪子最多就是脸上受点皮肉伤。
铁皮狼最柔软的是腹部,他反倒可以抓住机会切腹取出对方的妖丹。
计划赶不上变化,近在咫尺的铁皮狼爪子还没来得及伸出,当场被粗暴地撕成两半,连带妖丹也跟着破碎。
杜圣兰愣了一下,才发现顾崖木不知何时已经化形,一爪一只铁皮狼。解决完狼群,银龙猛地逼近他,目中含有怒火:“为什么不躲?”
铁皮狼的速度算不上太快,刚刚杜圣兰是有机会躲闪的。
他不解:“不躲,效率高一点。”
分寸拿捏好,身上带着的丹药足够化解皮肉伤,先前攻击他的铁皮狼头长角,一看便是狼王。一枚完整的狼王妖丹,价值连城。
“万一留疤了呢?”
经过克制的龙息依旧带给杜圣兰皮肤灼烧之感,他偏过脸,不解道:“男子汉大丈夫,有点伤疤怎么了?”
银龙暴躁道:“我不喜欢。”
“???”
此起彼伏的兽吼回荡在林间,似乎让顾崖木理智回笼,重新幻化成龙形,处理掉铁皮狼的尸体,避免血腥味迎来更多妖兽。
杜圣兰看向身后:“禁地居然有庙。”
顾崖木:“小世界空间不稳定,有的会扩张有的内缩,里面的环境也在时刻变化。”
走进破庙暂避风头后,他才沉声解释道:“你在眼皮子底下受伤,只会显得我无能。”
杜圣兰一怔:“想不到你这保镖,还挺称职的。”
语毕坐在一堆杂草上,闭目打坐,心底却没有多少轻松。
他才不相信顾崖木是因为没有尽到保镖的职责而紧张,其中必然存在别的原因。回想他们刚从斩月山逃出时,对方甚至还客气地邀请自己泡寒潭。
再联系起连日来的相处,顾崖木争取创造最好的条件,出行都是买兽车抱枕。
自身根基受损严重的情况下,竟还日日为别人考虑的周到。
“根基受损……”
杜圣兰似乎想到什么,睫毛微微一颤。
破庙挡不住冷风,盛夏时的山林晚间依旧是寒夜,一直在旁边静静注视他的顾崖木语气较夜色还要幽冷几分:“怎么了?”
杜圣兰尽可能稳住呼吸,但他瞒不了身侧的恶龙。顾崖木目光愈发深邃,重新问了一遍:“想到什么了?”
杜圣兰猛地睁开眼,在不可避免地对视中手指不自然地屈了下:“牧童……”
他说起传送前最后看到的画面,喉头一动:“远处虚影里,那个拍手鼓的牧童在冲我笑。”
今夜兽潮发生得蹊跷,顾崖木果然被转移注意力:“确定没看错?”
“不会错。”杜圣兰迟疑说道:“他最后好像还张了下口,想说什么的样子。那种笑容……”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就像是绝杀殿的咒术,如附骨之疽,哪怕是死亡也难以摆脱。
顾崖木原本准备天一亮,等兽潮发过一轮疯,再找机会离开。听杜圣兰一说,倒想起另外一件事,伸手直接从他袖中捞出两只雪花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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