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没有遭遇什么敌袭。
胭脂兽老了,但它散发的恐怖气息足以震慑住山间的一般妖兽。
突然,胭脂兽停下脚步,合欢宗宗主好像也感觉到不对,轻喝道:“结阵!”
远处走来很长的一个队伍,人数上远远超过合欢宗。队伍里的每个人,似乎都长着同一张脸,他们的脸庞是平面的,形如一张纸。上面只有黄豆粒大的两个小窟窿,没有鼻子,嘴巴是长长的一条裂缝。
“冥都。”合欢宗宗主如临大敌。
前段时间最轰动的几条消息里,便有封都三百年的冥都重新开城门。
冥都又叫咒杀之都,他们不信奉大道,也不追求飞升,认为死亡和活着是统一的一件事,冥都人利用咒术疯狂地诅咒自己,获得不死不灭的身躯。
队伍最前方纸面人脸的冥都人放缓步伐,突然朝这里看了一眼。
胭脂兽上前一步,低吼一声。
纸面人脸并不畏惧,转身看向后方的轿子,好像是在征求轿内人的意见。片刻后,不知他们是如何沟通的,队伍继续行进,无视了合欢宗一干人等。
等这只诡异的队伍走出好远,荷苋咽了下口水:“师父你看——”
微弱的光芒照在轿子上,投射出的竟是只狗的阴影,联想先前纸面人脸的行为,荷苋不由产生一个恐怖的猜想,莫非令人闻风丧胆的冥都,真正的首领是一条阴犬?
这次冥都人来南域历练,消息一经天机楼传播,立刻引起了恐慌。
冥都行事亦正亦邪,他们不杀人,却做着比杀人更恐怖的事情,凡是被他们看中的猎物,通通会被诅咒成为纸面人脸,永世不得超生。
不少修士寄希望于各大势力联合起来,就像驱逐合欢宗一样,驱逐冥都。然而直至冥都人越过南域线,也没有一个家族站出来表态。
……
一场暴雪连下三日。
杜圣兰试图从仁义堂后门悄悄溜进去。
“杜青光几日前就走了。”
声音是从上空传来的,杜圣兰一抬头,顾崖木正坐在屋檐上看着他。
“也不知道用传讯符通知我一声。”杜圣兰咕哝一句,一改先前的鬼鬼祟祟,大摇大摆推开门。
顾崖木淡淡道:“我在盯着冥都的行动轨迹,确保你们走不到一条线上。”
杜圣兰沿途也听到不少传闻,冥都封都三百年,他才活了二十个年头,了解不深。外界关于冥都的描述,听着甚至要比恶龙的那些事迹更加丧心病狂。
“你会咒杀术吗?”杜圣兰飞上屋檐,坐在他身边随口一问。
这头龙一向喜欢钻研黑暗类的术法。
不料顾崖木却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只有死人才能无所顾忌咒人。”
咒术某种程度上有些类似天机道人的卜卦,都会反噬自身,冥都人一直维系着半生半死的诡异状态。
顾崖木忽然道:“冥都的那只狗,算算时间说不准比我活得都久。”
杜圣兰来了兴趣:“什么狗?”
“一只阴犬,我了解也不多,不过我那个时代有人称它为天狗,最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剑灵它也吃过。”
提起剑灵,杜圣兰终于回到正事上,目光四处搜寻:“五蕴和尚呢?”
“回金禅寺了,估计是要重新调查历年失踪的金禅寺弟子。”
说到这里,顾崖木嗤笑一声:“真该感谢杜青光的怀疑,如果不是他的主意,让墨苍主动释放一缕邪气,难于登天。”
杜圣兰在外面晃悠了将近半月,杜明身死的消息早就传了过来,围观修士看不出雷劫异常,但杜家人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天才死在六重雷劫下。
“如今他们已经确认天生圣人和雷劫无关,我日后也可以多条退路。”
否则天生圣人和绝杀殿殿主走得这么近,连带顾崖木的身份也会被再度怀疑。
杜圣兰:“现在只剩下让竹墨主动去挑破墨家的腌臜事。”
他先前仔细想了想,五蕴和尚不太适合先出面,杜青光多疑,指不定就会猜测当日在仁义堂的另有其人。
“你不需要太过上心,”顾崖木道,“竹墨会主动来找我。”
杜圣兰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因为天气冷吸了口冷风,居然被他哼出了一股小奶音。
顾崖木心跳错漏了一拍:“墨苍闯仁义堂闹出了点动静现在外面都知道这件事……”
他说话中间不带停顿,杜圣兰面色有些懵:“没事吧?”
顾崖木面色不变地调整语调:“先前我们收了不少情报门票费。”
现在外面都知道绝杀殿殿主掌握大家族的隐私,从他口中说出会更有可信度,竹墨要的就是这个可信度。因为墨苍私闯的挑衅行动,一怒之下放出一条情报,外界看来也合情合理。
杜圣兰沉吟几秒:“届时只要放出消息,竹墨来找过你,他手上又有日月楼亲信,杜青光和墨苍顺理成章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竹墨的计谋。”
而不会疑心他们早就知晓剑灵一事。
顾崖木笑道:“毕竟在这件事中,我只是充当‘发言人’罢了。”
杜圣兰暗叹这一手黑锅甩的漂亮时,顾崖木唇边笑意消失:“墨苍这些人不足为惧。”
并非说实力不足为惧,而是这些人再厉害,到底是在明面上。
四目相对,顾崖木提醒他:“阴沟里的老鼠才最值得小心。”
杜圣兰想到了斩月山的那位祖师爷,轻叹道:“……胥洲。”
——
极地雪山。
白袍男子游走期间,仔细探寻仙女峰和猎人峰之间的阵法。
这些阵法是当日杜圣兰突破,为了阻止杜青光等人瞬移来到自己身边,特意布置的。尽管毁坏了大部分,但残留的能量还在。
白袍男子的容貌很平凡,但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初春蒲柳让人流连忘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斩月山龙泉瀑布下镇压恶龙的阵法,那是从前自己亲手布置,想要解开,对方必定在阵法上有着相当深的造诣。
内行看门道,白袍男子一一检查过破损的阵法,由衷赞叹道:“厉害。”
布下此阵的人,称得上是阵法大师。
每个阵法师绘阵都有自己的风格,胥洲大概了解了在雪山设阵人的布阵习惯,重新直起身子。日后如果有机会,他想办法混入斩月山,对比一下龙泉瀑布下破解阵法的方式,就能确认天生圣人和杜圣兰是不是一个人。
胥洲活到现在,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
他一直怀疑绝杀殿殿主是顾崖木伪装,那头恶龙如此照顾天生圣人,双方间必定有一段渊源,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杜圣兰。
“如果真的是一个人,那就有趣了。”
胥洲自言自语,忽然笑了笑,裴家的血脉灵台没有检测出异常,那头龙身边必定跟着一个裴家人,而这个人不知道以何种形态,气息竟瞒过了裴家所有人。
“是修炼了我的敛息功法吗?”
胥洲面上的笑容定格,藏在袖间的手时刻准备扣动暗器。
身后,牧童骑着老黄牛而来,一双沧桑深邃的眼睛长在孩童面上,显得格外诡异。
“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杜圣兰迟迟不死,天道甚至许以一个天生圣人的身份,这让牧童很是着急。牧童不能干预杜圣兰的死活,但可以借刀杀人。规则限制,他无法做得太明显,牧童坐在黄牛背上冷冷望着胥洲:“我可以指点一下你的阵法。”
一个完美的困阵,可以困住雷劫的阵。
……
仁义堂。
突破后立刻就赶去杜家劈人,后又赶路多日,杜圣兰现在身心俱疲。但他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坐在院中安静地修炼。
顾崖木不知何时出现:“你该去休息。”
杜圣兰睁开眼:“没有这个必要。”
斑驳的树影在雪地上显得张牙舞爪,顾崖木似笑非笑:“当年我在民间行走,曾听妇人哄小孩,如果不听话睡觉,就会被大灰狼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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