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道具。
……阿辉,有些道具,是不能做得太真实的。”
*
酒店。大厅。
陆书北又坐了一会儿,为的是看看有没有别的玩家进来,顺便再逗一逗那条鱼。
或许等陆书北回到房间里,他就会看见那条鱼又出现在了他的桌上,就像鬼故事里的灵异情节那样。不过没关系,至少这会儿,他还是占了这鱼的一点便宜的。
起初红鲤鱼还会在池子里有些焦躁地徘徊,摆尾,但时间久了,它就停在水中不动,偶尔挪挪,为扔进来的硬币腾地方。
事实上,旁边的陆书北也是坐着坐着便没了精神,快要睡着。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大厅里又不曾出现别的人,他不打算等了,准备回去。
不过,陆书北站起来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小车轮在地上滚过的声音。
这样特别的动静吸引了陆书北。他回过头,只见一个女人正推着轮椅走进来,她的脸有些憔悴,不过从穿着打扮来看还算精致,看起来是有钱人家。
而在这女人的前面,那轮椅上坐着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双腿绵软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也是低垂着,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
这样的一对母子很容易招来旁人的目光。比如陆书北,原本要上电梯的他愣是错过了这一趟,站在那儿观察起他们。
陆书北是有些同情他们的,不过除了同情之外,他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多了些探究的味道。
……那个孩子,有些不对劲。
如果陆书北是一位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新手,也许他真的只会傻乎乎地认为这是个残疾小孩,然而陆书北毕竟是经历过那么多副本,遇见过几只鬼的人,这些经历使得他很快便看出来,这个孩子的身上不太干净,阴气有些重。
“好的,谢谢。”那边,女人已拿到了房卡,伸手去推轮椅,只是这个时候,那一直不吭声的男孩突然出声道:
“妈妈,抱。”
面对这个请求,女人迟疑了一下,毕竟她儿子横竖都有八岁了,要抱着走还是有一定的难度。
另一边,孩子见母亲没有立即回应自己,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许多:“抱!”
不同于别的孩子撒泼打滚式的胡闹,这男孩的话带着种威胁的语气,且老气横秋,说得难听一点,乍听上去有点像千年老妖,令人很不舒服。
可能是怕孩子在这里大闹起来不太好看,女人这下不再犹豫,直接俯下身去抱孩子,孩子也立刻伸出了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坠在她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孩子还是有点重的,女人差点没直起身来。她吃力地抱着孩子,慢慢地向着电梯走去,陆书北看她走得艰难,就走近他们,问:
“需要我帮忙把轮椅给你们送过去吗?”
“啊,那,那太谢谢你了。”
女人感激不已,可她怀里的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低着头眼珠向上地看着陆书北,那神情并不算多么友善。
对此,陆书北装作没有看到,帮忙推了轮椅过来,又帮着按了电梯,和他们一道进去。
巧的是,他们住在同一层。因着陆书北的善意,那个女人还主动和他聊起来,说这次是带孩子来看病的,来拜访附近一个很有名气的老中医。
提起孩子的病,女人的脸上笼罩起一层阴云,她说他们去医院检查过许多次,医生都说这孩子身上没什么问题,但,他就是不会走路,而且如果试着扶着他走路,他就会哭。
“我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
说着说着,女人的眼角湿润了一点,而她显然习惯了以坚强的模样面对外人,很快就收敛神色,在房间门口和陆书北道了谢。
“没关系的,举手之劳。”陆书北这样说着,面带微笑,但当女人关上了门之后,他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凝重一点。
敌意。他从那个孩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敌意。
啧,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个孩子在副本中起什么作用,不过现在,他已经招惹了人家吗?话说他也没干什么过分的啊。
算了,静观其变吧。
陆书北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刷卡。开门时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把鱼缸带上来,想了会儿后,他还是没下去,直接进了屋。
还好,那鱼缸和红鲤鱼没有回到他的桌上,看来那条鱼这几天的归宿注定是那里了。
赚钱嘛,不丢人。
陆书北坐在床上,拿着手机打了会儿俄罗斯方块游戏,没过多久便困到歪着身子,倒在床上直接睡着。
希望,今晚无事吧。
*
陆书北的希望还是落了空。
大约在后半夜时分,他被一阵吵架的声音吵醒,听上去那像是至少有十来个人吵架,有男有女,特别热闹,热闹到陆书北压根没法儿忽略这些继续睡下去。
他只好开了门去看是怎么回事。遗憾的是,陆书北探头出去看的时候,那些人已吵得差不多了,几个胸前戴白花,手臂上绑着黑带子的男人摔门而出,直奔着电梯而去。在他们身后,一张被砸烂了一半的相框则被撇在了走廊里,靠着墙放着。
在看到了那相框里的内容后,陆书北顿时清醒了。
那里面装的是一张白纸,纸上写着一个黑色的“奠”字。再结合那些人的穿戴来看,陆书北猜他们应该是一家子亲戚,在筹划丧事,闹出了些不愉快。
亡者故去后总会有这样扯皮的事发生,并不稀奇,但他们着实闹得太难看,竟然能把那种东西扔到外面来。
——等等。
关上门后,陆书北忽然想起来,那个“奠”字,好像有点问题。
他犹豫着,想着要不要出去再看一下,而这时,他房间里的电视机自己开了。
这种动静一下子将陆书北留在了这房间里。他盯着电视机,只见正在播放的内容倒是挺怀旧挺复古。
电视里播的,是益智游戏。
就是那种让观众猜题,打电话告知答案然后赢礼品的节目。小时候陆书北倒是试过,后来家里的话费单子相当震撼。
这会儿主持人正以夸张的语调反复念着一则谜语,让观众猜。
“麻屋子白帐子,里面坐个白胖子。
哎呀太可惜了,这位观众猜错了,真的没有人知道谜底是什么吗?”
黑暗中电视机里的声音显得更加聒噪,喧闹的乐声冲击着陆书北的耳膜。他一直看着电视屏幕,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幺蛾子。
不出意料的,片刻后,陆书北看到电视台的画面产生了波浪纹,扭曲起来,接着主持人所出示的题目变了。
这一次,主持人开心地笑着,指着出现在题板上的字问大家道: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请问这个字错了吗?到底该怎么写啊?”
那是什么字呢?是一个“奠”字。
准确地说,是少了一横的“奠”字。
陆书北想起来了,门外走廊里的那个“奠”字,就是少了一横!
此时,电视上的主持人还在问,声音也逐渐变得有些魔性起来,听上去像是专门在质问陆书北:
“到底该怎么写?
你说啊,该怎么写?”
于是陆书北后退一点,打开了房门,以便自己随时跑路。
而外面,在走廊中,陆书北回过头,看见就在那张相框旁,多出了一个坐在地上的小男孩。
陆书北认得那小男孩,这就是今天被母亲抱上来的那位。也不知为什么,大晚上的,这孩子一个人待在外面,身边放着一只还在运行着消消乐游戏的手机。
奇怪的是,男孩这会儿并没有在玩手机,而是拿着一根蜡笔,正在那相框上涂抹着什么。
看着这些,陆书北知道,尽管他害怕,但是为了完成副本里的任务,他还是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此,陆书北缓缓地走到那孩子的身边,弯腰,用自己都嫌造作的声音问他:
“小朋友,你在干什么呀?”
那低着头的孩子就忽地笑起来,转过头,将他的杰作指给陆书北看:
“叔叔,我在写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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