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门的名声随着两仪山境修者的结婴,随着斩龙峰斩龙大捷, 随着易云与燕灵的故事风靡确西洲,许多事情已经被更多的人得知。就连魏紫宗席上,曾经与戴成荣发生过的不愉快,也被众人当作逸闻传扬。
孟染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他身侧的曲酩已经眉头一皱。
四修境的戴山宗,曲酩当然知道。若是以往,对方一名戴山宗的结丹初期,他还要斟酌一下。但是现在, 哼,四修境戴山宗也不过四名元婴坐镇。且不说对方本来就远在四修境了, 如今的丹蝶派可是已经有了七名元婴修者。
纵观确西洲,单以数量论, 也只有迷极境的吹雪门和真武门能比肩而立了。
一个戴山宗, 竟然来他们丹蝶派的结婴大典上搞事情,这是被谁宠出来的?
这么想着的曲酩, 目光便往席上溜了一圈,嘴角微微翘起。很好的嘛,九峰境的各派都在做壁上观。
曲酩又看向说话的那名男修,三鼎境的余量派,对方还是名客卿。
短短一句话, 信息量却挺大。已有四修境、三鼎境牵扯其中。看这情况,九峰境的其他各派也脱不了干系。
曲酩已经笑道:“这位道友,话不要说一半啊,不能跳舞什么的,倒是给大家分说清楚才好。”
余量派那名客卿道:“可是早有耳闻,天舞门弟子不在任何宴席上献舞。”
说完了,对方还特地问道:“是不是,戴公子?”
戴成荣的脸色很不好看,当初在魏紫宗被一名低了两个境界的符修暴打的事情,他可是还历历在目。
本以为这次天舞门不在两仪山境内了,又不过是一群筑基修者,总算能给他们好看。结果他看到了什么?当初才筑基中期的人,竟然和他一样,在短短几年时间内结丹了。
筑基中期到结丹要多久?戴成荣自己花了近百年。
饶是戴成荣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了天舞门的不同寻常。遇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准备出手了,岂料这伊康竟不管不顾就这么开了口。
被赶鸭子上架的戴成荣也觉得情况哪里不对了,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退路。
戴成荣捏住了怀中侍女的肩膀,那筑基初期的女修脸色一瞬间煞白,似乎快要被捏坏了。听怀中女子传来呼痛的轻声,戴成荣才惊醒般的回神,冷哼了一声道:“说是这样说,实际怎么样,你这不是也看到了么?”语气里满是不屑,戴成荣的眼神还很是放肆的往天舞门席上扫了一眼。
席上的乌长柳站起了身:“戴公子,献舞和跳舞可是两回事,请不要混为一谈。”乌长柳没想到几年都过去了,这位戴公子还没死心的玩起了报仇不晚。然而这为人,实在称不上君子。
戴成荣竟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搂着怀中的侍女,道:“是吗?那天舞门当真从未在任何宴席上献舞?”
孟染闻言,目光征询着往两仪转过去了,总觉得戴成荣话中有话。
两仪也对孟染密语道:“只怕已经确有其事。”
孟染都能听出来的这话有问题,乌长柳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当下就皱了眉头。
戴成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笑问道:“怎么,你们自己也不敢说嘛。”
曲酩听到这句话时,也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冲动,让对方分说清楚了。倘若方才不接这一茬,对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说这么多。
乌长柳没想到他这一犹豫,竟让戴成荣抓住了空隙。
孟染已经咬了咬牙,从人后走了出来,道:“自然不会在任何宴席上献舞。倘若真有门下弟子不遵门规,必然门规处置。”
清算不了孟染和两仪的这笔账,能让天舞门损失点名声和弟子也是不错的。
戴成荣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两枚圆滚滚的画影石,两颗寸余大小的画影石,只一眨眼,两颗画影石已经被弹到空中炸了开来:“好,那你看看,这该怎么处置?”
画影石一旦捏碎,其中画影便会在空中展示出来。
孟染阻挡不及,画影已显。
一身天舞门弟子服的余重锦,立在一间坐了二十来人的厅上起舞,跳得竟然还是司辩之舞。
没有配乐和营造的特殊环境,穿着天舞门那样一身弟子服,跳出来的司辩之舞,很难让人不想歪。
两份画影石一出,席上众人立刻“嗡”一声议论开来。
戴成荣正要得意,一道属于元婴修者的威压往众人滚滚压来。只这一阵威压,空中的画影便如涟漪般散开,再无影踪。
尽管余重锦的画影,只是在空中一晃而过,也足够这些修者看清情况了。
丹蝶派的元婴圣君帮着抹去了画影,却抵不住此事也是各派有备而来。
人群中依然有人不顾元婴圣君的威压,叫嚷道:“哎哟,没得看了,不如天舞门直接来跳一曲啊。”
孟染立刻就皱眉了,乌长柳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那样小宴都跳得,如此盛会,天舞门也献舞一曲呀。”
“就是嘛,刚刚跳得挺好看的,接着跳啊。”
人群中还有人在喊道:“咦,那个谁不是已经跳过了吗?不如就她来跳也是可以的。”
天舞门之所以立下条条门规,尤其勒令门下弟子不得在宴席上献舞,便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就像宋玺最初就说过的,除非你能一舞一机缘,否则不让跳。为得就是让人清楚的知道,天舞门是舞修,并不是世家养在府中虽为修士实为取乐的舞姬。
天舞门当然不可能献舞。
天舞门席上,余重锦一头冷汗沿着发鬓和脖颈没入了衣领。
余重锦面无人色,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从桌案后站起了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带了丝认命。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世上往往一步错,便致步步错。她就不该心存侥幸,甚至还想隐瞒此事。
余重锦站起身走到了乌长柳身前,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毕竟是从小就养在天舞门的孩子,乌长柳不相信余重锦会无缘无故的跑去白羽观跳什么舞。
按天舞门门规,余重锦所为是废去功法逐出师门的重罪。乌长柳看着余重锦,问道:“你……为什么会在白羽观献舞?”
余重锦抬头看着两位师叔,乌长柳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孟染眼中则是一团迷雾被拨开之后的通透。
就算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她的二师叔还是记得问一声缘由。
余重锦忽然后悔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情尽早交待,竟让人将天舞门打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现在后悔,却已经什么都迟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挽回天舞门已经被动摇的名誉。
余重锦低着头,泪水到底没止住的流了下来:“他们说我哥哥擅闯白羽观的禁地,是死罪。如果我肯献舞一曲,就放我哥哥一条生路。”
“……”孟染忽然就说不出话,拳头却在一瞬间捏紧。
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怪不得余重锦。戴成荣想要对付的是天舞门,只是余重锦恰好有个哥哥在白羽观,而余重锦恰好很重视这个哥哥。
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说白了还是太弱。但凡天舞门强上一分,余家也不会一点消息都不透漏给天舞门,就悄悄的将余重锦叫回去,送进这么一个坑里。
余重锦看着难过的孟染,竟忽然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至少,他们在意她,那她做什么便都心甘情愿了。
眼泪还从眼眶中不停的漫出来,余重锦眼中却带了丝决绝:“弟子余重锦违反门规,按律应废去功法逐出师门,以儆效尤。”话音落,余重锦脚下爆开一圈灵光,刚刚筑基的修为顿时跌回炼气,继而一圈圈的灵光泄开,快得不可思议。
乌长柳伸手,却也不能阻止。不管余重锦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违反了门规一事是铁一样的事实。
戴成荣也有点吃惊,当初在白羽观献舞之时,那余佑霖不好拿捏,这个据说是天舞门掌门大弟子的余重锦却好拿捏的很。余佑霖硬气的宁愿死也让她不要跳,这余重锦哭得和个泪人似得,却到底是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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