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格哼了一声:“你最好是。”
休息片刻,两人决定继续出发。路过二楼的时候,赫尔格似有所感,朝着走廊瞥了一眼,却见方才雅人母子二人躲藏的房间门口有一滩新鲜的血迹。
赫尔格呼吸一滞,脚像是被黏在了地面上,喃喃自语:“喂,不会吧……”
尼禄也看见了,他掠过赫尔格跑到房门口,朝内刚看了一眼便刹住脚步,朝赫尔格投来十分不详的眼神,并摇了摇头。
赫尔格忙迈开腿赶到他身边——短短半小时不到,这狼藉的小家已化身为残忍的凶案现场。雅人母亲蜷成一团跪倒在客厅地上,长发浸在鲜血中,地板上还有她挣扎的血手印。想必方才他俩前脚一走,后脚便有别人来过了。赫尔格将雅人母亲翻成正面,女人的胳膊无力地落到地板上,胸口还插着先前伤了赫尔格的那把匕首,而她和被她护在怀里的小孩都已没了呼吸。
“是谁!”赫尔格跳起来跑到走廊上,然而大楼前的空地上已没有其他人踪影。
“屋子没有被进一步翻动的痕迹,”尼禄说,“估计也不是为了抢资源,单纯杀人为乐。”
“当然了……如果只是要钱要吃的,她一定会双手主动奉上的。”赫尔格咬牙切齿道,他一拳砸在门上,怒不可遏:“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寡母罢了,根本没有威胁,为什么要杀这种人!”
“正是因为他们弱小、毫无反抗。”尼禄叹了一口气,“弱者的刀总是朝向更弱者,别看了,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
第84章 厂区
天际泛起蒙蒙微光之时,街面上变得异常安静,在城中各处烧了整夜的恶火逐一熄灭,穹顶内的上空漂浮着焦黑的絮状物,仿佛依旧不愿散去的夜色。赫尔格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说:“找地方落脚休息一会儿吧?”
尼禄点点头,环顾四周回忆道:“没记错的话,这一片应该到了钢材厂附近,我们穿过主干道去工业区看看?”
“嗯。”赫尔格哈欠连天,眼里泛泪,问:“你都不困的吗?”
“还好,习惯了,”尼禄说,“而且我一个人也睡不好,没有你之前,我每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
赫尔格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尼禄的时候,就被这小孩儿当热水袋搂了一夜:“原来是这样啊。”
他转念一想,又问:“现在这失眠的毛病好了吗?”
“你在的话,就没毛病。”尼禄答。
“不是这意思,”赫尔格说,“过去的这些日子,我没见到你的这些天……”
尼禄摇了摇头:“累得狠了,就在办公室沙发眯一会儿,但无论再怎么困,躺在床上的一刹那就睡不着了。”说罢他又打开自己的包,从一堆瓶瓶罐罐的药里掏出一排玻璃瓶装的液体针剂:“有时候实在累得不行,扎一针就会精神过来。”
“这不是透支身体吗,怪不得眼睛下面都青了。”赫尔格立刻摆出不赞同的表情,“不要用这种东西,累了就好好休息。”
想了想,他又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我会陪着你的。”
“可我们时间不多,你不想……抓紧时间多赶路吗?”尼禄问。
“当然,但怎么也得以活着为前提吧。”赫尔格说。
“啊。”尼禄怔了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了一句:“的确是不一样……”
“你说什么?”赫尔格没听清,指着一个路牌问:“话说,是往这边走吗?”
“没错,”尼禄看了看,说,“跟着我。”
深秋清晨的空气潮湿得好像要结霜,空气中透着一股雾蓝色的冷冽气息,这蓝色无孔不入的钻入四肢百骸,曙光的红霞还不见踪影。两人自东向西穿过居民区歪歪扭扭的小径,于大路口左右张望了一番——除了一些随风翻滚的垃圾袋和碎纸之外,的确是一个行动的人影也没有。
尼禄刚朝前走了一步,忽然汗毛竖立,险些叫出来——两人余光看看所至的死角处竟然无声地坐着一个人,一个智人。赫尔格也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一秒内已将厨房刀反握在了手中。但那人歪着脑袋,耷拉着胳膊,毫无反应,乍一看以为是睡着了,也有可能是死在了马路上。
“什么玩意儿,吓我一跳,”赫尔格骂骂咧咧,也没有将刀再收起来,“赶紧走,快。”
尼禄却凑近了些看,说:“这人我认识。”
“啊?”
尼禄皱着眉辨认一番——这人的确是死了,腹部有伤,血迹染了一裤子,只不过因为是深色面料才不太明显,鞋也不知道被谁扒走了,光着青紫的脚坐在马路边。
“见过几面,是药厂的代理。”尼禄说,“我记得刚开始暴乱的时候,唐麒他们就坐船走了,这人怎么死在这,不应该早跑了吗?”
“还说他呢,你怎么不跑?”赫尔格还念着这茬,“直接坐船去临市,等到暴乱结束再回来,一区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吗?”
“还能是为什么。”尼禄淡淡的反问。
赫尔格左思右想,慢吞吞道:“我以为……知道真相之后,你会恨死我的,会气到把我切碎了泡罐子。”
“别提罐子的事了,不都和你解释过了。”尼禄说,“况且……虽然之前我并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但心里多少也是有点数的。要问为什么早猜到你明明心怀鬼胎、一堆问题,却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当然是……”
尼禄不说了,赫尔格忍不住偷偷斜眼打量他:“是?”
“是因为我傻啦。”尼禄说,“我是笨蛋智人嘛。”
赫尔格:“……”
尼禄站起身:“快走吧,天要亮了。”
两人有惊无险地横穿过九区宽阔的主干道,沿线的路灯罩都被击碎,鞋底踩在玻璃渣上嘎吱作响,居然有几分踩在新雪上的感觉。赫尔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穹顶内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极端的天气,偶有晴雨,也像是情趣一般小打小闹。尼禄从小估计也没见识过什么狂风暴雨、大涝大旱,只除了在垃圾场的那七天。
工业区的边缘围着连绵好几公里的电网,圈起了一片面积相当大的区域,两人绕了半天,才终于在排污水渠上找到一个缺口,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走近了看,巨大的水泥灰厂房更显宏伟壮观,但建筑物之间的货车通道毫无遮挡,穿堂风呼啸而过,甚至有些刺骨,尼禄不由得裹紧了外套,暴露在外的指节冻得发青。
赫尔格将手掌覆到他手背上,温热的触感叫尼禄抬起头来,赫尔格眉头紧皱:“这也太冰了,找个地方避一避,吃点东西。”
他虚着眼睛眺望了一番,眼尖地看见了一排平房,隐身于配电站的后方,屋顶还晾着床单和衣物。两人飞快接近了小屋,发现窗户上贴着排班表,打卡签名停在了一周前的某一天,看起来是原来厂房员工的值班宿舍。
尼禄正要推门进去,赫尔格却说:“里面有人。”
尼禄顿住身形,观察四周——门口没有放鞋或其他杂物,门廊的扶手上有一层薄灰,也没有被蹭掉的痕迹,窗户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赫尔格贴在墙边,示意尼禄注意窗玻璃:“从这个角度看,有一层水汽,屋内温度比外面高不少。”
“那怎么办?”尼禄问。
“里面的人应该已经察觉到我俩了,或者说,早在我们察觉到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警惕起来了。但是直到现在还闷不吭声、没有动手,有两种可能。”赫尔格说,“第一种可能,是在等我们开门的一刹那将我们一网打尽,但我们只有两个人,除非对方人数更少,不然也没必要如此谨慎。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也是躲藏避难的,还在寄希望于我们不要发现这个地方,不要开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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