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绵延不绝的生机,刹那间生发万物,数不胜数的浅草野花就地生根发芽,就连那名妖冶青年手扶的枯树,焦黑枝头都渐次冒出了一茬新绿。
后者惊疑不定地闪身后退,却被不知何时等在路径上的细藤擒了个正着。
“你?!!”
他第一反应便是释出护体罡气,想要将周身束缚震碎,却不料这些花藤看似娇嫩柔弱,却分外坚韧,非但灵力毁不去,连毒都无法奈何分毫。
反观容华,却是寻了处干净的所在,将怀中仍旧动弹不得的青年小心安置好,这才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向着那人走去。
虽然形貌有所不同,可容华在看清对方的同时,便已发现这是名老熟人了。
“原来是毒医阁下。”
容华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衣襟,眼皮微掀,抬眸轻笑:“还是应该叫你本名,汨绝?”
原本还在试图挣扎的青年立时一笑,被猜中身份,反而又镇定下来:“哦,原来是熟人?”
汨绝斜倚着花藤,又是一拨孔雀羽耳坠,似笑非笑:“真不好意思,仇人太多,记不得了。”
容华微笑:“萍水相逢,倒也不足挂齿。”
他终于在汨绝面前站定,玉眸微垂,缓缓道:“还望阁下将解药交出,我们自会离去,不再与阁下纠缠。”
汨绝抬头看着他,神情却微微一滞。
“……阁下还真是客气,”他拎着花藤抖了抖,笑眯眯道,“只是嘛,某只会毒人,可不会救人啊。”
青年偏头,视线越过白衣青年肩膀,正落在那抹烈烈如火的红衣之上,笑吟吟道:“阁下若想救你的小宠物——呃!”
骤然收紧的花藤竟无端生出根根倒刺,汨绝话未说完,便被生生扣入血肉之中,一时竟疼得发不出声音。
容华却仍是一副温柔和善的表情,逆光之下,碧眸却蓦然泛起一曳寒波。
“我说过,”他含笑开口,藤蔓却伴着说话的调子愈发拧紧、深入,“收回你的话。”
这些小刺,理论上来讲是不会对修者造成什么明显伤害的,毕竟只是寻常草木。
可不知为何,在白衣青年的操控下,竟能发挥如此效用。
汨绝连呼吸都在颤抖,心知自己奈何不得眼前之人,终于一咧唇瓣,牵出一道几乎有些狰狞的笑来。
“好吧……好吧,”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眯着眼睛道,“算是我栽了。”
容华含笑接过他抛来的药丸,却没有第一时间解除对他的束缚,而是率先回身,将解药检查无误后,才喂君寻服下。
原本在毒性作用下浑身脱力的君寻立时闷哼一声,面色立时惨白!
容华一怔,尚未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便见对方猛然一个翻身,捂着嘴剧烈咳嗽干呕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少年咳得惊天动地,面色由白转红,满头大汗,连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流个不停,容华看得忧心,正待出手帮他顺顺气,却见君寻猛然抬头,濯心出鞘!
“难吃死了!!!”
少年拔剑便砍,怒气滔天:“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汨绝也是机智,见他手中长剑不凡,竟豁着被割伤的危险直接将缠满花藤的手臂向前一送。
藤蔓果真立时被濯心割断,只是一个呼吸,妖冶青年便大笑一声,翻身跃起,踩着树枝向远处跑去。
君寻怒极,连形象都不顾了,顶着一脸未干的汗与泪,立时飞身跟上!
容华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追逐着远去,却只是轻叹一声,摇头失笑。
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观世镜核微芒闪动,正在不断地向他传递信息。
同时也证明了他此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此处,正是根据师尊记忆还原出来的幻境。
那名红衣张扬的少年,仿佛一轮时刻释放光辉的骄阳,鲜衣怒马,爱恨分明。
光是看着,他都觉得胸中热意翻滚,似乎要将整个人都融化。
究竟是怎样的世浪消磨,才会将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洗刷到如此深不见底,将少年对世界一腔澎湃的热爱冷却,仅余无尽的厌烦疲倦?
容华不懂,也不想懂。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心性巨变,除非遭遇过极大的变故摧折。
而这之中,又必然不会缺少无尽的血与泪。
光是想想师尊独自面对的景象,容华就已经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能以身替之。
他宁愿师尊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仍与幻境之中一般,永远是骄阳般耀眼迷人的少年。
……幻境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容华垂眸,视线落在星盘之上,正欲发动镜核结束幻境,却无意间捕捉到了一声呼救。
青年动作微顿,广袖无风自动,霎时荡起一层清波,将声音传来方向的断壁残垣拂散,移平。
茅草泥墙之后,似乎是一处药庐。
小院中心架着一口几乎有半人高的大锅,内中却躺着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眉目清秀,根骨奇佳,却面黄肌瘦,被一根缚灵索禁锢在黑绿药液之中,动弹不得。
他似乎被容华造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挣扎着掀开眼皮望来,漆黑瞳仁顷刻一亮。
“仙人救命!!!”
少年剧烈挣扎起来:“我是被毒医抓来炼药的!仙人,救救我!!!”
容华从未见过这样生煮活人的场景,着实愣了一愣。闻言立时回神,只心念一动,药锅连带着缚灵索竟齐齐断裂,将人释放而出,颇有些狼狈地摔到地上。
后者痛呼一声,正欲挣扎着爬起,却被一件雪白长衫兜头罩下,遮盖全身。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扒光了扔进锅里的,此刻正衣不蔽体。
少年脸颊登时青红交错,满是药液的手下意识拉过长衫穿好,却又在发现自己将如此干净好看的面料弄脏时有些窘迫,不甘地咬住了下唇。
容华并不想过多管他,见人似乎没有大碍便要转身离去,却被那少年小跑两步追上,一把拉住了袖角。
“仙人!!!”
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叫隋无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才会被毒医抓来炼药!”
他抬起眸来,满眼含泪:“求仙人开恩,准我随行服侍!”
容华垂眸看他,却没有说话。
幻境脱身于师尊记忆,主角理应是君寻本人。
即便他作为旁观者入境,也不该在离开主角的情况下发生任何事件。
第一次他遇见老宗主,还可以说是手持镜核的后者故意安排。可如今整座观世镜中就他与师尊两人,幻境中又为何有变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容华眸光微沉,有些想不明白。
可那名唤隋无迹的少年还在不依不饶地乞求着,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架势,哭得涕泗横流,好不可怜:“求仙人开恩,求仙人救命——”
容华沉默许久,直到隋无迹嗓子都哭哑了,这才有了动作。
雪白微凉的衣角被倏然抽出,隋无迹手中一空,面上登时涌上绝望之色。
正伤心,却听得那名仙人悠悠开口,嗓音平缓:“我带你一程,去最近的镇子上安顿吧。”
少年立时一喜,忙不迭向着容华磕起头来:“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不必如此。”
容华浑身不自在地让开他的礼,指尖一扬,便有清冽柔风将人稳稳扶起,立了起来:“举手之劳,你无需这般拜我。”
隋无迹状态调整得飞快,抬臂蹭去面上泪水,笑容灿烂地点头:“是!一切听仙人的!”
容华默了默,终于再次转身,向着师尊离开的方向寻去。
他一早就在少年身上留了一道神念,此刻略作感应,立时迈开了脚步。
隋无迹便也乖巧地整理好衣着,亦步亦趋地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刻,直到进了一片树林,容华终于开口,却是向着身后少年缓慢道:“若累了便说话,不必强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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