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光洁挺拔的后背上尽是皮开肉绽的鞭伤,又在灵药作用下飞快愈合,只余道道绯痕。
容华当即移开视线,君寻却皱眉上前两步:“……又是他?”
每次见到谢折衣,对方身上总会有各式各样的伤痕,却从没哪次似这般重。
谢折衣随手拢上衣襟,嗓音柔美:“老东西急于找回面子,下手自然更重些。”
他说得稀松平常,甚至连语气都未曾波动,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人世间最为寻常之事。
君寻默了默:“师兄知道了,怕是会气死。”
谢折衣轻叹一声:“所以,还请仙君口下留情,莫要告知疏风。”
“你们是要上近神天吧?”
他不欲再继续那个话题,随手将一缕鬓发掖至耳后,语气轻快地转移话题:“可以啊,我帮忙。”
待他理好仪容,容华才同样上前来,皱眉道:“不是说唯有阁下与光耀殿之人才能上近神天?”
谢折衣轻笑一声:“那是以前。如今老东西重伤,自然需要人侍奉汤药起居。更何况……还有个小怪物在上面,总得要人看守。”
君寻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字眼:“小怪物?”
谢折衣随手捏起一只眉笔,沾了黛粉细细描画:“仙君想必认识,正是光耀殿郁雪归。老东西不知在用神器碎片搞什么研究,那小子被折腾得不人不鬼……”
“他怕是想以凡人之躯承接红尘万华,”君寻冷嗤,“痴心妄想。”
谢折衣摇了摇头,又转向容华:“圣人,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后者应了一声:“记得,助你离开圣宫。”
“……我不走了,”谢折衣垂眸道,“若是可以,能允许我换个请求吗?”
容华点头:“但说无妨。”
谢折衣感激地笑了笑,却话锋一转:“仙君与疏风相熟,大约知晓我们二人身世。”
“饥荒之年,父母早亡,我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数载,又被兽潮冲散。疏风运气比较好,遇见了下山云游的太华祖师,而我……”
他低笑一声:“我向来比较倒霉,辗转流落至神谕山脉,盘缠被抢、饥肠辘辘,又让人贩子盯上,险些被扭送到专供小倌的瓦舍。”
“我费尽心思逃离,躲藏时无意间听闻,若有人能爬上九百九十九层通天阶,就有资格向圣宫提出一个愿望。”
君寻皱眉:“所以……”
“我去了。”
谢折衣回想了一下曾经的感受,幽幽道:“那台阶可真高啊……我爬了整整十个昼夜,干粮和水都耗尽了,眼看要饿死时,是芳舟出现,给我递了一碗粥。”
“靠着这一碗粥,我勉强撑完了最后一段路,倒在通天阶顶。我看见圣人从天而降,问我所求为何。”
“我说,我要拜入圣宫,我要圣人为师。”
“圣人捏着我的下巴,对我说,他早已不再收男弟子,若我执意拜师,便要此生都做个女子。”
谢折衣低嗤:“我同意了。”
“只是扮为女子还不够,圣人要我肉-体上也是一个完美的女子。所以他捏碎了我全身仙骨,丢我入药池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助我练就了这一式阴阳易转。”
他说着,周身光华缭绕,竟转瞬间化作本来面貌。
男子为自己斟了杯茶,嗓音醇和:“后来我方知晓,老东西之所以要女弟子,纯粹只因芳舟不肯将自己的妹妹献上,而老东西又需要一个泄-欲工具罢了。”
“百余年间,我日日要去近神天,被凌-虐、羞辱,卑贱若尘。唯一期盼的,是老东西心情好时,会随口传授几句修炼心得。我将这些心得视若珍宝,不眠不休地修炼,终于爬到如今之位。我甚至与芳舟暗中联合,想要寻找时机一同将圣人扳倒,彻底自由。”
“只是……我错算了芳舟。”
谢折衣闭了闭眼:“当日他不愿走,如今他的位置被郁雪归接替,连行动的自由都无,怕是此生都走不了了。”
“所以……”他抬眸,定定望向那双平静深邃的紫眸,“我的请求是,杀了隋无迹。”
君寻从容与他对视,缓慢道:“真巧,看来我们目的相同。”
谢折衣轻笑一声,再度化回女子模样:“既如此,那便好办了。”
他接着描眉,语气轻快:“老东西预备将琅华宴定为三日后,那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二位可于我这偏殿暂留,一应设施俱全,我亦不会打扰,”他缓缓起身,“三日后清晨,我会回来。”
语毕,谢折衣摆摆手,旋即拢着纱衫,款款而去。
内殿一时静默下来。
君寻打了个呵欠,随手拉了把椅子,望向容华:“今夜怎么说?”
青年身量颀长,圣宫弟子服偏向劲装式样,更是将他衬得挺拔如竹。
只是不知为何,他此刻竟显得有些局促。
“师尊便在此处歇息,我去外殿——!”
话未说完,他便被前者随手一拉,猝不及防向前两步,险险按住圈椅扶手。
君寻眯眼,语气像只慵懒的猫:“从前死皮赖脸非要粘着睡,而今怎又矜持起来了?”
容华视线有些躲闪:“师尊尚未完全恢复,最好不要……太过放肆。弟子不需要睡眠,还是为您守夜……”
“少来,”君寻抬手,指尖勾住前者腰间宫绦,“早就想问你了——我入睡时,你都在做些什么?”
这可真是问到了容华的要害。
见他支吾半晌不肯明言,君寻更是觉得不对。
他无奈叹息,直接了当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方法,可以助我快速消化本源?”
容华:“……”
腰带仍被那人紧紧勾着,他闭了闭眼,只好自暴自弃道:“……是。”
青年垂眸,眼底涌上一层暗流:“我知道。”
他微微压低身体,嗓音低沉:“本来不准备此刻就告知师尊的,但您既问了,想必也做好准备了吧?”
君寻微怔:“我……?”
上次醒来,他的确发现本源已被消化薄薄一层,加之入睡时感受到仙脉之中涌动着属于容华的灵流,这才猜测对方是否知道些什么特别的办法。
此刻被这么一反问,君寻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他一犹豫,即被容华轻轻捏住下颌。
青年拇指微动,摩挲过师尊柔软润泽的下唇,轻声道:“自从渊下回来,弟子便发觉,师尊体内有属于我的气息。”
君寻睁大双眼,心头莫名一缩。
隐约的预感涌现,让他下意识想要别开视线,下颌被钳制的力道却猛然加重,迫使君寻仰头,对上那双暗流涌动的碧眸。
“上次分别前……师尊有好好清理过吗?”
青年似笑非笑,高挑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君寻完全笼罩。
“‘反正这具身体马上就要放弃,随便对待也没关系’……师尊当时是这样想的吧?”
容华爱怜地拨开青年过长的鬓发:“但您可还记得,容华虽未全然觉醒莲神之力,身体却已被师尊您亲手‘改造’过了?”
君寻瞳孔微缩,一些深埋脑海已久的记忆终于缓缓苏醒。
容华在涅槃之火下觉醒了神识,加上他明明白白感受过来自对方的压制,竟一直忽略了对方肉身的变化。
既然神魂能够涅槃,躯壳的改变又怎会寻常?
严谨来说,而今的容华其实已经完全具备了成神的特质,唯一缺少的,仅是完善的神格、与遗落在红尘万华碎片之中的前世记忆而已。
与神行事……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
君寻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经容华这么一提,他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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