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见他神情有异, 君寻隔着白绫一扬眉:“说来听听, 你发现什么了?”
怀惑强迫自己无视容华的存在,缓慢道:“玄极宗修炼之法,乃是取星相之力入体,进行参悟,如此方可尝试沟通天道,起卦卜算。”
君寻单手拄着额角,懒懒应了一声:“说重点。”
怀惑又道:“今日晨起,在下取朝阳紫气修炼之时,感应到一股微妙的气机。”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头顶:“天幕之上,有一处极为隐蔽的空间,气息与在下于碧霄修炼时所感应到的天道气息十分相似。只是在下能力尚浅,试了数次,皆被那空间排斥而出,无法进入其中。”
君寻终于正眼看他了,饶有兴致:“所以就来找我?”
他哼笑一声,嗓音飘摇缱绻:“连玄极宗主都不得其门的天道空间,我何德何能,敢去一探深浅?”
一直默默倾听二人对话的容华一怔,眉心紧蹙:“玄极宗主……?”
传言中玄极宗那位继位不久、油盐不进的神秘宗主,竟是名十七八岁的少年???
怀惑也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却是微微一笑,摇头叹息:“阁下果然洞察力惊人……这下不才相信,仙君或许真的可以进入那空间了。”
君寻却没立即回答他,搁在桌上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边沿,却道:“宗主大人隐藏身份参加折花会,便是为了那构造小世界的法器?”
怀惑身形微僵,却是垂眸摇头,低声道:“仙君不必担忧,此发现只是偶然所得,在下此行……另有目的,并不与仙君冲突分毫。之所以来告知此事,亦是卦文所指,仙君与那东西有着极为密切的缘法。”
“也好。”
君寻笑吟吟:“那便劳烦宗主,引我一程了。”
容华早已听得皱了眉,见师尊垂首准备入定,他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对方袖角。
“无碍,”君寻回手捏捏少年腕骨,漫不经心道,“不过是去晃一圈,乖徒弟,可要护好为师。”
容华只好作罢。
怀惑见状,率先阖眼引出灵识,浮天而去。
君寻调动灵识紧随其上,容华只能见到两点几不可见的清光没入云层,消失无踪。
*
君寻立在云端,抬眸注视着面前空无一物的湛蓝天穹,与怀惑半透明的背影。
小道士周身金光泛滥,双手飞快结印,一座巨大的玄奥法阵顷刻由其脚下展开,眨眼间覆盖天际。
有云层遮挡,下方之人并不能见到有人在此施阵,君寻不紧不慢地飘到怀惑面前,便见他面前半空中蓦地悬起一点幽芒。
仿若墨色的玄光之后,似乎隐藏着一片极大的空间,间或流泄一丝波动,正是神器碎片的气息,甚至比君寻在尽星穹所感应到的还要浓郁强烈许多。
反观怀惑,不知消耗了什么,灵识都透明了一圈,脸都白透了。
见他过来,对方叹息摇头:“在下已至极限,接下来便只能看仙君的了。”
君寻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湛蓝背景上的墨渍,伸出玉白手指,遥遥一点。
无尽剑意陡然成型,卷动风云,铺天盖地倾轧而来,却在青年指尖被极致地压成一点,与幽芒陡然相碰!
针尖对麦芒,玄奥之力被强横剑意牵引,顷刻嗡鸣躁动起来。
与此同时,小世界中所有生灵耳边竟同时炸响一声极为细锐刺耳的尖鸣!
容华猛地咬牙捂住头,却死死忍着剧痛耳鸣,双眼锁定师尊离去的方向,半点不敢松懈。
君寻也不例外。
可他强忍不适,猛然发力!
剑意愈发凝实厚重,那玄芒终于抵挡不住,溃散而开,露出一片黑暗璀璨的星海空间。
君寻一眼发现空间中无数比发丝还要细弱的阵法光纹,是一座格外复杂玄奥的大阵。
他视线紧随光线游走良久,终于在一处最为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两枚互相旋转的琉璃花瓣。
……果然。
他就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法器?
构造出一个小世界,相当于建立一个全新的规则、设定独立的天道,整个世间除了神器“红尘万华”,还有什么东西能做到?
而圣宫才仅仅用了两枚花瓣的力量。
现在君寻算是彻底相信系统的话了。
倘若真集齐碎片得到完整的红尘万华,所谓成神,恐怕也不过是能力范围内一件最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他能力特殊,能够发现神器碎片所在,怀惑本就半瞎,自然无法察觉。
小道士默默守在空间之外,似乎真的不想掺和君寻的事。
他略一思索,先是在空间入口处留下一道剑气以防万一,旋即小心避开阵法光纹,向着两枚琉璃花瓣飘去。
可就在君寻灵识即将接触到花瓣的瞬间,一股黑气顷刻由阵法之中喷涌而出,直取面门!
那股直逼灵魂深处的反胃感,让他顷刻回忆起恨春与那名屡次派遣化身袭击的黑衣人。
君寻飞身疾退,与此同时,浩荡剑意席卷而出,却并非朝着黑气,而是准确无误地砸上了光华流转的星光大阵。
锋锐剑气顷刻激发了大阵的保护机制,无数玄光向着黑气与君寻飞扑而来,后者咧嘴一笑,却是硬受了这一击,借着大阵之力倒飞而出。
撑开墨点的剑气被他收回的瞬间,君寻出手如电,指尖一弹,却是在大阵关闭的瞬间将一簇幽微紫火掸入被困的黑气中央,虚空之中立时响起刺耳尖啸!
怀惑早已意识到不对,见状当即拉着君寻灵识下退,顷刻间飞逝而下,回归躯壳。
尖锐耳鸣终于消失,容华却来不及调息,只因流光返回的瞬间,桌边二人便齐齐吐出一口鲜血!
“师尊!”
少年大惊失色,冷厉眼眸顷刻转向怀惑,逢春当即出鞘,直取对方眉心!
怀惑消耗过大,根本无力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华璨璨的秘银剑尖刺来——
蓦地,一只尤带鲜血的消瘦手掌握住了少年手腕。
冷剑锋芒骤停,容华立时反手捧住君寻手臂,满面担忧:“师尊,您如何了,需要什么灵药,我——”
“我没事。”
灵识受创,君寻头晕目眩。他喘着气,缓了片刻,这才将少年执剑之手按下,又转向同样面色惨白的怀惑,薄唇微启。
“此行果然收获颇丰,”君寻低笑一声,“还要多谢玄极宗主了。”
妄触天机,对常人可能无碍,可对怀惑这种仰仗天道修炼之人却是重过。是以他虽未出力,却比君寻伤得更重些。
少年闻言,只是摇了摇头,灰翳眼珠金芒退散。
“仙君是命定之人,一切自有天意安排。”
他丢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后,也不管二人还有无问题,直接撑着重伤的身躯,缓步离去。
“师尊,玄极宗主在说什么?”
容华抽出锦帕,为君寻拭净唇角与掌心鲜血,心中慌乱又茫然。
比起火焰来,总是鲜血给人的印象更加直观。
就像上次二人险些被紫火烧死,给容华的感觉却不似此刻看着师尊吐血这般具有冲击力。
见少年手都有些抖了,君寻失笑,却是抓过锦帕自己擦了擦,旋即神色从容地摆摆手:“小伤,不妨事。”
容华眉头深锁。
都这样了……这个人还是不肯告诉他究竟发生何事。
师尊似乎总与别人有些让容华听不懂的暗语,有自己的世界。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追逐,又在被拒之门外时心碎难过。
可他本人却若垂眸审视的神明,凡人的嗔痴只会让神厌倦,根本无法令其动容丝毫。
适才水榭之中仿佛只是一场梦,此刻冷雨袭来,顷刻浇灭。
君寻擦完血迹,就发觉小狼崽子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了下去。
不知这人又脑补了些什么,他又奇怪又好笑,草亭之外却再次响起了踩水声。
君寻随手将锦帕揣入袖口,托腮看着闻鹿抱着一张金帖一路跑来,也不顾躲着容华了,直接将帖子一展,飞快道:“仙君!中州那边送来拜帖,邀请四国联盟在中极峰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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