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洗浴室内洗澡,外面砰砰哐哐伴随着痛吟,听得小黄心底的慌乱一阵接着一阵。它不用亲眼看便能猜到痛吟的人只能是苏石斌。
它下意识将自己放在了苏石斌的位置,一想到当时的自己若非做出了正确抉择,想必就和苏石斌一样的下场了。
咽了咽喉咙,默默打开洗浴室内所有的莲蓬头,企图用水声去阻挡外头的声响。
在洗浴室墨迹了许久,久到小黄觉得自己身上的皮都要起褶皱了,才敢探出头去观察外头的情况。确认了谢祈离开,它抱着洗脸盆,越过明明干净得能照出脸部五官却仿佛还残留着血迹的地面,跑了。
但跑了不过三两步,它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一侧的青年。
谢祈那白骨森森的右手虚虚搭在半空,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黑影缠绕着手臂往下一路来至手腕处,被黑影贴着拥住的手背以一种温和但不缓慢的速度开始生长出血肉、白肤,将那几根瘦长的指骨包裹。
黑影退散之际,右手已然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漂亮,矜贵,像极了昂贵的艺术品。
傅厌那么喜欢他的手,每次坠入情潮都会亲吻的这双手,自然要好好保管。
谢祈似没察觉身后那道紧张的视线,慢悠悠地继续往前走。两步的距离,让他走到了B108的大门口,屋内有人推门走出来,又是个老熟人——沈河。
沈河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做派,视线却似不经意扫过谢祈的身后,它眉心皱起的痕迹不明显,声音冷沉:“从洗浴室过来?见到苏石斌了吗?”
谢祈笑着问:“沈组找它有事?”
沈组颔首:“小事。另外——”
它话音一转,双眸直勾勾盯着面前看似温和无害的青年:“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宿舍在楼下,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谢沈组的提醒,不过没必要。”谢祈弯了弯眼睛,“沈组不是想知道苏石斌在哪儿吗?”
沈组听他这么说,心中便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它沉默无言地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紧了谢祈的眼睛,因此并未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兴致盎然。
它问:“所以它在哪儿?”
谢祈:“去找它男朋友团聚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似没有重量,但却是让沈组的眼神一下子暗下来。
说实话它有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谢祈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它双眸冷沉,毫无情绪地质问谢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杀了它,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好像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是我杀了它?”
沈组表情一滞。
谢祈见状轻叹一声,清隽眉眼间染上了几分遗憾:“看来我在沈组心里真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不然怎么沈组一听苏研究员死了,就觉得是我干的。沈组可能不太清楚,我这人和苏研究员一起长大,同吃同住了十多年,怎么下得去手呢。”
及时刹住车躲在后侧的小黄研究员:“……”
说得那么好听,要不是它亲耳听到苏石斌被狂揍的动静,它就信了。
沈河显然也被‘怎么下得去手呢’这样的反问给震惊到了。它第一次明明白白意识到原来有人的脸皮真的可以厚如城墙,说起慌来连脸都没红一下,眼皮都未跳一下。
它扯了扯没什么弧度的唇:“那不然你来告诉我,它是怎么死的。”
谢祈理直气壮:“摔死的啊。”
沈组:“?”
谢祈的手指指了指洗浴室门口:“就那儿。苏研究员洗澡的时候肥皂掉地上了,弯腰捡肥皂却脚下一滑,后脑勺就砸地板上了。也是挺倒霉的,苏研究员的天赋和能力比起我虽然是差点,但勉强也够得上‘优秀’二字,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痛心。”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也真的露出了可惜的神色,仿佛在为一个好友不慎摔死而感到悲伤和遗憾。
但沈河并没有错过青年眼尾微扬时泄露出来的笑意。
——谢祈他根本就是在戏耍它。
沈河额角的太阳穴不停鼓动,愈发觉得谢祈在把自己当成傻子耍。它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在此刻几乎消失得一干二净。
深吸一口气,口中溢出讥讽:“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些什么。苏研究员既然是在洗澡的时候摔倒的,为什么会摔在门口?谢祈,你说谎的时候好歹注重一下逻辑!”
“它为什么会摔在门口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地面太滑它滑出来的呗。”谢祈白皙修长的五指往身前一摆,“沈组要是实在好奇,我这边建议你直接去找苏研究员问问清楚。”
找苏石斌问清楚?
看清楚沈组眼中的怒火,谢祈非常不客气地往上倒了一桶油:“沈组实在想的话,这次我可以代劳推你一把,保证你能和苏研究员见上面。”
沈组:“……”
耐性和理智终于被怒火侵蚀得一干二净,沈组的手指握成拳头,猛地砸在了右手边的墙壁上。嘭得一声下去墙壁的墙皮簌簌掉下来,尺骨茎突上染上了些许白粉和血迹。
躲在后方的小黄吓得身体直哆嗦。
它是认识201实验室的这位组长的,印象中这位组长冷静自持,可如今竟然被谢祈气得暴走。
谢祈简直是个魔鬼!
小黄眼中的魔鬼本鬼淡定往前走了两步,与沈组擦肩而过的时候长指往男人肩膀上轻轻一弹,声音温和似在安抚:“沈组,身体气坏了可就要影响重生机器的改进进度了,淡定,做人首先就是要心态好,看得开。”
我他妈去你的心态好,看得开!
沈河在极致的愤怒之后脸色漆黑,但表情终于冷却下来,它蓦地抬起手挥下了搭在肩膀上的手,面无表情地抬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它的背影被一扇木门隔绝,谢祈耸了耸肩膀,转头敲响了一侧的大门。
很快,门内露出了一个脑袋,是先前见过的那个爱心头研究员。
谢祈怀疑他和沈河在门外闹出的动静被听了个正着,以至于这位研究员在看向他时,眼里还有几分怯意。
青年唇角的笑意深了深,语气都放温柔了几分:“打扰了,麻烦整理一下你们宿舍的员工信息交给我。”
爱心头研究员:“啊?”
谢祈眼也没有眨一下:“哦,因为最近实验楼不太安全,有小偷之流出现,洪先生担心是有人想要在重生机器彻底成功之际搞破坏,所以为了保护各位研究员,我自请当宿管,帮洪先生关注一下各位情况。”
爱心头研究员:“……”
半个小时后,谢祈拿着从爱心头研究员那里顺来的空白日记本,将每个宿舍与居住在其中的研究员们全部记录在册。
谢祈本人在B203,贺静泽在他隔壁的B202。
关卓水和洪明比较特殊一点,两人住的都是单人宿舍。其中洪明虽然是投资人,但因为格外关注重生机器这个项目,也时常不嫌弃地住在宿舍。
而桑琬作为重生研究院内少有的女性,与另外两位女性研究员住在最角落的B210。
除此之外,有一位研究员并不在自己的宿舍。
谢祈挑起了唇。
…
深夜十点的研究院二楼。
身材纤瘦的桑琬面对着沙发背蜷缩在沙发里,变得暗淡的月光穿透窗户,勉强照亮了沙发上的人影。关卓水看了两眼,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
另一边,洪明走到205实验室,推开门便看到呼呼大睡的贺静泽以及靠在窗口晒月亮的青年。与谢祈对视一眼,洪明冲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洪明和关卓水在208实验室门口碰面,后者问:“怎么样?”
“小贺他们都在休息,小桑呢?”
“睡得挺熟的。”关卓水看了眼窗外的黑夜,揉了揉因一直紧绷情绪而酸疼的眉心,沉声对洪明道,“洪叔,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
十二点。
万籁寂静,无穷尽的漆黑之中,月光坠落在地,照亮了两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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