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奉予看爷爷喝得欢,也不好直接撂筷子,只得默默换了个姿势让我枕着他的大腿躺下。
这下我可高兴了,借着炕桌的遮挡一个劲儿的用脑袋磨蹭那条结实的大腿。直到杜奉予不堪其扰,放下酒杯用他凉凉的手帮我按摩脸上的穴位,我才安静下来舒服地眯起眼睛。
从我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炕桌底,潘家夫妻俩头顶的毛和他们身后的炕墙。而炕墙上,正巧在夫妻俩头中间的那个位置,有一块近半平米大的长方形黄印。
那黄印的颜色很淡,不细看甚至难以觉察。可一旦发现了,还是能清晰地分辨出那块墙面和周围墙面比泛着老化的黄色。
我瞧了那黄印半晌,总觉得这形状十分眼熟,自己在许多地方都曾见过这个大小、这个形状的东西,可一时间偏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一顿饭吃了快俩小时,见我爷已经醉了,杜奉予双颊上也泛着微醺的薄红。夫妻俩这才捡了桌子,把房间留给我们休息。
第42章 掉魂15:潘家少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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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夕阳西下,二阳刚洗完那堆小山高的衣服。
我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总觉得二阳和其他家里有钱的小孩不一样。想想我小时候,家里那么穷大人也没让我自己在院子里洗衣服。就算三顿吃不上一块肉,也没瘦得跟鸡崽子似的。
二阳握着棒棒糖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那手指头就比糖棍粗一点不多。孩子瘦成这样,要么是肚子里生蛔虫了,要么是发育不良,要么……总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院子里传来蹦蹦启动的响声,爷爷开心地攥着我刚给的五十块零花探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带着醉意道:“哎呀……他们两口子陪咱们一下午哇,这会儿才开始干活。那大军搬啥东西呢,看着还挺沉的……要不咱出去搭把手吧?”
“……闲得你。”我嘟囔一声,侧身重新躺下。
爷爷没听清我说什么,目送着潘立军将蹦蹦开出院子自言自语道:“这大军真是实在人啊,那么好的酒都开了给咱们喝……”
“怎么了,肋骨疼?”杜奉予脸色泛红,目光却清醒异常。他铺完三人的被褥,发现我躺在炕上自闭就轻声问道。
我郁闷道:“这两口子咋养的孩子?二阳都瘦成那个德行了,吃口肉都不让,还让他洗衣服!”
“……”杜奉予不语。
“真奇怪。”我哼了一声,又嫌不够似的补充那二人的罪证道,“而且还在偏屋招待我们。”
“偏屋主屋有什么区别吗。”杜奉予淡然地把我挪到褥子上。
“没什么区别,但我去别人家从没在偏屋吃过饭。”我道,“就好像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偏屋,但白天吃饭都在主屋吃。如果我和你姥爷不许你去主屋,你会怎么想?”
“不会怎么想。你们是主人,你们怎么安排我怎么做。”
“……”我张了张嘴,“那是你们城里的规矩!但在我们这,不让你进主屋就是看不起你!”
“哦?”杜奉予答应一声。
我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不气吗?”
杜奉予刚把喝醉的爷爷塞进被窝,闻言坐回我身边莞尔道:“我不在乎他们。而且这房间还挺新的,我以为他们特意在这招待的。”
“诶对,这点我也不明白。”我拍拍身下的炕革和墙壁道,“他家这偏屋太新了。你看那被橱,那电视柜,全是新的。”
我爷在被窝里红光满面地附和我道:“真的了!他家这偏屋还有台电视嘞!”说完就闭眼歪头开始打呼噜。
“只有电视是旧的。”我道,“我估计新电视在主屋呢。”
杜奉予问道:“所以呢。”
“所以他家有俩人不见了。”我说。
“嗯?”
我一指炕头墙上、那块比周围墙体泛黄的长方形区域问他:“你说这块为啥发黄?”
“以前墙上有东西。”杜奉予道。
我又问:“什么东西?”
“年画?”
我让他再仔细看,那块泛黄的墙顶部还有个不起眼的孔洞。
“年画都是用胶粘在墙上的,但那有个钉子孔,之前墙上的东西是有框的。”
“那就是照片。”杜奉予确切道。
“什么照片?”我继续问。
“……这我怎么知道?”
“婚纱照。”我道,“前几年镇上开了照相馆可以拍那种西式婚纱照,好多两口子跟风去拍。穿得衣服都一样,洗出来的照片也都这么大的。二婶家就有。”
“也有可能是小孩的照片。”杜奉予插嘴道。
“谁家洗这么大一张小孩的照片挂这?”
“我家。”杜奉予笑。
“……”我一抿嘴,“这要是小孩的照片,那他家就不止少俩人了,是少仨人。”
杜奉予问:“为什么?难道不是二阳的照片。”
“不可能。这偏屋明显是近些年装修过的新房,而二阳是潘立军的儿子,他的照片不该挂在偏屋。”我解释道,“潘二阳既然叫‘二’阳,他上面肯定还有个大哥。你看这被——”
我拍拍杜奉予的被子,让他看大红被面上印着的两只鸳鸯。
“这屋很有可能是二阳大哥的新房,潘家少了二阳的大哥和大嫂俩人。”
杜奉予问:“如果是潘立军夫妻的照片呢?”
我啧了一声道:“你这不又问回来了吗?他俩的照片干嘛不挂主屋?”
杜奉予又问:“你怎么确定二阳有个大哥不是大姐?”
“二阳上面的要是大姐,他姐夫就得是入赘的,不然没必要给两口子准备新房。这种情况太特殊了,暂时不考虑。另外,如果二阳只有姐姐,他就叫潘大阳了。”
杜奉予颔首,勉强接受了我的说法,又问:“那这俩人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我挑眉一字一句道:“字面意思,下落不明的意思。”
“为什么,因为他们不在家?可能是进城打工了。”
“进城打工不会把婚纱照摘下来啊。这小两口大概率已经离婚了。”我道,“不仅如此,偏屋啥啥都是新的,只有电视是十几年前的老款黑白电视,不像这屋本来的配置。我估计新电视已经被搬到主屋去了,因为偏屋作为长期闲置的房间,没必要放一台新电视机。”
“离婚只能说明女方回了娘家,男方为什么下落不明?”杜奉予完全不放过我推理环节中任何一丝可能是破绽的地方。
“……”我一噎,继续道,“这个确实是我猜测的。就这房子外面贴的那个红色的砖,我从来没见过。潘立军两口子要是一直住在这,他们也不可能见过。”
“你怎么确定他们没进过城?”杜奉予斜倚在我身边,替我盖上被。
“你跟我抬杠是不是!”我张嘴要咬他的手,被一下躲开了,“就算他们去城里见过,这个年纪的人也舍不得花钱把房子修得这么花枝招展。肯、定、是他家那个老大见过世面,而且是个孝顺或者好面子的人。”
杜奉予道:“那个红的是大理石,我在这边确实没见过别家用。”他顿了一下又说,“城里用大理石装修的地方……也不多。但这跟人失踪有什么关系。”
我说:“下午你姥爷跟他们唠嗑的时候,不夸过他家房子好吗?你还记得那两口子啥反应?”
杜奉予回忆道:“他们好像……什么也没说。”
“对,他们回避了这个话题。如果是大儿子花钱修的,那做父母的能在外人面前把孩子夸出花来。即便是潘立军自己掏钱修的,也完全可以在外人面前炫耀两句。可他们一声不吭……这里面就有点事。”我摸着下巴笃定道,“我觉得潘家老大要么是干坏事进去了,要么是没了,总之人不处于正常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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