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一句威胁,史密斯在林辞疯狂的挣扎声中,大步走出了阴湿的牢房。
第146章 开始
史密斯离去后,原本钝刀子割肉的折磨变成了真正的暴力。
拳打脚踢成了日常,林辞身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好肉。
但他始终没有死——史密斯不允许他死亡,所以,狱卒们疯狂地殴打他,却没有致命伤。
同时,每当他被打的昏死过去,或者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还会有军医出现,为他治疗。
只为确保他“好好”地活着。
暴力与伤痛并不可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林辞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但在他选择跳下仓库阁楼的那个瞬间,他也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恐惧从未战胜过他留存于心底的勇气。
但,自从那天的针锋相对之后。每天深夜,无人之时,林辞却又会害怕得浑身发抖。
史密斯怎么知道杀人的是本?难道从一开始,他抓自己回来,就只是为了“寻找政敌”?……
还有他说的那句“还没开始”……又是什么意思?
开始?开始什么?开始让他生不如死吗?
那现在这样是开始了吗?
还是会有更……
林辞狠咬下唇,不敢继续深想。就好像只要不想,一切就不会发生一样。
夜浓得令人窒息。
浑身冰冷的年轻人只能在未知的无尽恐慌中一遍遍后悔,一遍遍责骂自己。
是他做错了,他为什么要因一时意气而去刺激史密斯?去刺激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进化人向导?!
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但是没有用,他只是个生于贫民区的Mute,是个无力的阶下囚。
……
又是一天傍晚,林辞被打的头破血流,神志不清。
在军医简单的检查包扎后,他被人丢回阴暗潮湿的牢房。
多年后回想,林辞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当时究竟是先闻到了血的味道,还是先听到了那个哨兵沉闷的脚步声。
昏暗通道的尽头,散漫的灯光被高大的人影遮蔽。
那个未说过一句话的哨兵就像是一片无法驱散的阴云,盘桓在林辞的眼前、心间,一年,两年,三年……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消散。
林辞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颗浑圆的头颅,淋漓着新鲜的血液,滚了进来。
是本。
完成任务的哨兵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铁门关闭的声音中。
林辞看着男孩鲜血直流的双眼,像是只记得吸气,而忘了呼气,他抽搐着,几乎要因窒息而昏厥。
死不瞑目,他的弟弟,死不瞑目。
林辞强忍着太阳穴瞬间炸裂的疼痛,想要爬起来,将那个孩子——他的弟弟,他的亲人,抱进怀中。
但他爬不起来。多日暴力殴打的副作用在此时反噬,林辞剧痛的手臂只够他支撑起前半身的重量。
像一只行将就木的蚯蚓,林辞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执念,向他的弟弟缓慢地蠕动爬行。
那结满了干涸血迹的牢房地面,便慢慢地又被铺上了一层满含悲伤的血痕。
直到将本抱紧,用脏污的手掌,足足合了三次,才给那孩子合上双眼,林辞才真正意识到,史密斯所说的“还没开始”是什么。
这一天,就是他生不如死的开始。
第一个是本。
史密斯的哨兵每天都会在同一个时间,将尸体的部分残块丢进林辞的牢房。
先是头,然后是躯干、四肢,以及两只被单独砍下的手掌——本就是用这双被板铐铐住的手,砸死了史密斯的小儿子。
林辞用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才将本完整的拼凑起来。
因为时间有点久,部分尸体已经开始腐败发臭。
但林辞就像是闻不到一样,沉默地与一具破碎的尸体共同生活了三日。
没有新的尸体被送来,但史密斯也没有来。
没有人来这个牢房。
自从哨兵开始将男孩的遗体丢给林辞,他所在的牢房里就再也没有人进入。狱卒们也不再将他拖出去殴打折磨。除了送饭,甚至没有人愿意经过这间牢房。
没有一个人来这里拷打询问、甚至杀死林辞。
终于,他开始疯狂的打砸房间,失心疯一般地大喊着,说出了自己是怎么进入富人区、怎么混进监狱的,他交代了“幕后黑手”,他供出了“前女友”的名字。
牢房里却仍是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两天后。
林辞收到了戴娜的半张脸。
曾经耳畔别着一朵艳红玫瑰的美丽女孩,如今只有鲜血相伴。
那是林辞唯一一个不敢触碰的尸体,因为他不配。
……
史密斯没用戴娜的遗体再玩一出“分尸”的戏码折磨人。
这就是最后了吧?
林辞颓唐地一日日挨着时间。
他在等,等那个哨兵领命,杀死自己的那刻。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
是那个哨兵来了。
木头人般靠坐在腐烂尸体旁的林辞难得地抬起了头,看向牢门。
门开了。
却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又一块新鲜的残尸。
……
一天,一天,又一天。
每天一块。
或是一只六指的手掌,或是一块带着疤痕的腹部残片,又或是一个带着七八个耳骨钉的耳朵……
不需要第二眼,林辞认得出他们。
布兰迪、利昂、汪简……
克丽丝、拉尔、蒂尼……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是火焰帮的孩子和他的同伴们。
残缺的体块边缘,有的整齐光滑,是被锋利的刀具生生切下;有的焦黑翻卷,是被爆炸炙烤而成;还有的,则清晰地带有野兽撕咬的痕迹……
从最初痛哭、仇恨,疯狂地想要报仇;到被人用手铐脚镣固定了四肢,栓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看着同伴的尸体被哨兵丢进房间,却无法为他们收敛;再到后来,慢慢的沉默下去,知道了自己的无力,不再挣扎,不再反抗,于是又被放下来,无声无息地为他们收整尸体。
林辞麻木的将同伴们认真地摆放在一起。
臭气熏天的牢房里满是豆大的苍蝇和白花花的蛆虫。
林辞却仿佛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视若无睹。
他们是一家人,生在一处,死在一处,下辈子,还是兄弟姐妹。
……
咚、咚、咚。
哨兵沉闷的脚步声就是对林辞最残酷的刑罚。
冰冷的手脚无法行动,恐惧充斥着大脑,让他只想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逃避这一切残酷的现实。
咔——
牢房的门又打开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林辞蜷缩在黑暗的墙角,将脸埋进臂弯,颤抖不止。
没有尸块落地的声音。
“走。”
林辞在哨兵简单的命令中被提着衣领拽起,拖向廊道。
要来了么?
终于……终于不会再有人因自己死去,他终于可以迎接死亡了吗?
灼目的白炽灯照进视线。
林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亮的光芒了,一时难以适应的双眼眯了起来。
“你们才是坏人!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这次,我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屈服!”
女孩还带着童音的话语掷地有声。
菲奥娜!
林辞张开嘴,紧缩的声带却没能发出声音。
但他被哨兵拖来的方向就在女孩的正前方。
看到他的瞬间,菲奥娜的眼睛亮了起来。
“林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活、”
砰!
沉重的铁板铐上是殷红的血和白花花的脑浆。
和林辞那晚在本的手铐上看到的,如出一辙。
林辞瘫软在地。
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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