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团结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浅浅的金色,扫过了江平的脸:“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江平打了个寒颤:“没什么。”
他看向齐流木,笑容有点勉强:“那我就走啦。”
齐流木道:“等等!”
“江大哥,这些日子……辛苦了。”他不太善于表达,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最后只一拱手:“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独自一人踏上了返程的路,这群人目送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消失在原野的尽头。
离开的时候,吴翎忽然回过头看了看,似乎还是不太放心。
一行鸟儿飞过蔚蓝的天空,越过地平线不见了。
奇怪的是,回忆并没有在这里止住,也没有随着李团结走。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前行着,直到夜幕降临,他看见了江平的身影。
这地方交通工具稀少,他似乎是准备在野外将就一晚,已经升起了火,吃上了饭。
但是,一阵风吹过,他手里的干粮掉在了地上。
江平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猛得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跟来了?”他苦笑了一声,“你到底还是不会放过我……”
祁景不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谁,他的意识很飘忽,江平悲愤的脸就在他眼前。
他鬼使神差的说话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他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的一瞬间,祁景毛骨悚然。
是李团结。
江平颓丧的坐了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我该死。但是你难道就好到哪里去?这件事,我们两个是共犯……如果要下地狱,我一定也要拉着你一起!”
李团结笑了声,那笑声中蕴含着无限嘲讽。
“江平,你以为凶兽是什么?我不是齐流木那样的大圣人,也不是驯顺的家猫,我是穷奇。我以为你早就明白这一点。”
江平沉默了。
他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一丝希望:“我知道,你是怕我告诉他。我以江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我永远都不会说一个字。”
李团结怜悯的看着他:“你还真是超乎我想象的蠢。”
江平的脸一下子灰败了下去。
“我并不是在担心这一点。我若想要你不开口,自然有上百种法子。但是你可知你必死的理由?”
他僵硬的摇头。
李团结道:“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在死亡的阴影中,他混沌的脑子好不容易抓住了这单薄的回忆:“你问……”你问我,在一条人命和一百条人命间,我会选哪一个?我回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百人命,是可以立碑列传的功德。自然是选后者。”
他反应过来:“……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必须死?”
“可是,那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吗?你竟然因为一个我回答了你想要的答案,就要置我于死地?!”
他眼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那样明显,李团结轻轻笑了。
那沙哑,低沉的笑声回荡在黑夜里,好像一只等待进食的,盘旋在头顶的兀鹫。
“不错。”他和颜悦色的说,“就是因为这个。”
“江平,你和齐流木不是一道人。甚至和陈山等人也不同。如果是他们,不会这样干脆的作出你的回答。”
江平面色极为难看,半晌才嗤嗤笑了,他说出的话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尖锐:“……那又怎样?你明明也和我一样,现在装什么清高?难道你被齐流木传染了,也变成了天真的滥好人?你以为我想这么做?我也是不得已!”
“我回答的都是我心里所想,事实上,我的答案也没有错。我们拯救了这个世界!”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白拉满了细细的血丝。
李团结忽然道:“你知道吗,那个傻子动摇过。”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会为了他的道,而毫不犹豫的牺牲别人的人。他不是。”他侧着身,冷酷的光在斜睨着的眸子中流转着。
“但你是。”
“江平,你的眼里只有你的道。你认准的东西,就会一以贯之,没有丝毫慈悲和怜悯。一旦有人挡在你的身前,你就会像碾碎一只蚂蚁一样,将阻挡你的东西轧的稀巴烂。你可以牺牲任何人,无论这些人是普通人,是你的朋友,亲人,或者并肩战斗的伙伴。当人命可以变成称斤论两的利益,你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审判者。你为你自己设定律法,戴上冕旒,举起屠刀。你的檄文义正言辞,诏令也冠冕堂皇。这样的人是很危险的。”
“我并没有指责你。实际上,我还挺欣赏你的。果断和冷酷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美德。可是……”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让人的心也跟着重重一沉,“你不能留在他身边。”
“现在,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在齐流木的命和一百条人命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在齐流木的命和你的道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江平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眼瞳剧烈的颤抖着,他寒毛倒竖,浑身血液倒流结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这个凶兽,从一开始想问的,就是这个。
他不动声色的试探着他的底线,观察着他的所作所为,在得到回答的那一刻,就判定了他死亡的结局。
这样的谋划,这样的心思,这样的邪恶……
令人毛骨悚然。
江平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个凶兽,绝对不能留。
“好了。遗言就说到这里吧。”
江平瞪大了眼睛,死亡慢慢逼近了他,祁景拼命的想停止,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不……不!!
停下来,停下来……
江平的眼睛慢慢翻白,颈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最后的视野中,他看到了那男人眼中跃动的,嗜血又疯狂的光。耳边传来模糊的笑声:“安心上路吧。”
“我也会为你,在花海子中种下一朵花的——”
声音,光亮,什么都没有了。
他短暂的一生,就这样潦草的画上了句号。
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大片的班纳若虫,蜂拥在江平的尸体上啃食着。
李团结站在一边,有些无聊的看着这副场景。
不一会,一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就消失了,连根骨头都没剩下。班纳若虫吃饱喝足,像一片天边的蓝色光带,渐渐飞远了。
他正要离开,忽然,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向旁边看去。
在枯干的树枝上,蹲着一只小小的雀儿。原本还在啄羽梳毛的家雀,在他看过来时,竟开始有意识似的瑟瑟发抖。
它努力的想飞起来,可没扑腾两下,就僵硬的栽倒在了地上。
李团结手一抬,那雀儿就到了它宽大的掌中。
“啊……”他眉头微挑,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讶异和困扰,“我忘了你了。这可有点不好办了啊。”
麻雀黑豆似的小眼睛和他对视,用讨好的,颤抖的,惹人怜爱的目光看着他。
“小东西。”
男人好像被取悦了,用低磁的声音唤它,修长的手指轻搔着它胸口的羽毛,抚摸着它的小脑壳。
麻雀唧唧的叫声,在下一秒变成了尖利的惨叫。
祁景真想闭上眼睛,可他什么也做不到。
蓬松的羽毛已经被血浸透了,鸟儿气息奄奄的在他掌中发着抖。
那男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温情,只有饮饱了血后的冷酷和不耐。他松开了手,任由它摔在了地上。
“要怪,就怪你的主人吧。这次留他一命,下次,可别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麻雀用尽最后的力气飞了起来,七扭八歪的消失在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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