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点,他一定会对宋海司很失望的。
江叶辞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抓着拐棍的手却握得很紧,静静观察着三名当事人。
宋海司做了一次深呼吸,重归冷静,他知道,今天这个问题不能解决,说不定之前的谈判要功亏一篑。
在所有人逼视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最早统治区的决议就是,没通过评估的被污染者会被送到污染区。”
温故松了口气:“哈,我就知道……”
“但,每次打开‘门’都会产生巨大能量损耗,并不是每次都会按照规定履行。”
温故:“……”
“巡查处有一支小队专门负责押送被污染者到‘门’外,把他们交给一队秘密行刑者,他们直接用‘墙’杀死被污染者,他们不属于巡查处或者军方……没有任何身份。”他再次强调,“巡查处的那支押送小队并不知情,只以为他们是掌握能量的‘开门人’,这件事,统治区只有相关的几名高层知道。”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波澜不惊的深灰色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温故的影子。
温故震惊了,江叶辞也震惊了。
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白时煜在疯狂大笑,笑声震痛了所有人的耳膜,让人心烦意乱。
温故想到了徐醒曾经说的那句欲言又止的话:你不可能再回到……
原来,他早就从卜博士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过了好半天他才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海司:“为了节约能量,好让‘墙’能多维持几年,那些人,进到污染区也会死,没必要浪费资源,快死的人必须为活人让路。”
虽然他表情淡漠、语气平静,一点异样也没表现出来,温故还是能感受到他说这些话时带着一股伤感。
既然是统治区的决定,他为什么这样悲伤?
他难过到心脏缩成一小团,比被白时煜用石头砸的时候还难过,马上就要和他被戴上颈环那时候的难过程度持平了。
他咬着嘴唇不说话,宋海司就盯着他不动。
终于,江叶辞在狰狞的笑声中开口,苍老的声音具有稳定人心的力量:“无可厚非。”
白时煜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叶辞。
他不理解:“为什么你也这样想!你也是‘墙’的受害者!你在背叛你自己!”
“我的确因为个人原因反对‘墙’,但从人类利益的角度出发,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合理的,当然,这不代表我赞同他们,我在为我的目标努力,他们也在为他们的目标努力,这并不冲突。”
白时煜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们曾经利用蝴蝶去强行让被污染者变异,而他们曾经把不被接纳的被污染者直接杀死,这都是努力过程中难免的牺牲,只有与之相关的人才会感到阵痛,但这些痛苦永远无法阻挡历史向前,哪怕它是方向错误的。”
白时煜盯着江叶辞怔怔出神,他懂了,温故却还没懂,但他听出来了,江叶辞在为宋海司说话,他是赞同他的。
那么说,宋海司做的没问题?
但是,杀死同类这种行为,真的很残忍……
宋海司复杂地看了江叶辞一眼,问:“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
“他虽然想杀你,但是罪不至死。”江叶辞的拐棍用力在白时煜身上敲了一下,惆怅地说,“他只是没想明白这些道理,人类的数量已经够少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想把他留在基地,毕竟他是尹韵带回来的人,而且这么年轻,年轻人,容易被现实蒙蔽,冲动犯错,今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尹韵还在泰川的通缉名单中。”宋海司提醒。
“没这个必要了吧?尹韵是为我做事的,这么多年了,我把她当女儿。”江叶辞笑着,他知道,宋海司一定会答应他这个小小的要求。
宋海司:“你女儿都不敢出来见我一面?”
白时煜插话说:“就是尹姐告诉我,我父母被巡查处的人推到了‘墙’上,当场化成了灰!她一定也为宋海司的行为感到恶心!”
宋海司扬了扬眉毛,问江叶辞:“尹韵的女儿几年前被判定送到污染区,你确定她不会因此憎恨统治区?”
江叶辞很诧异:“是吗?她为什么没跟我说过?”
“觉得没什么必要,就像江叔说的,历史车轮碾压过去带来的阵痛罢了。”尹韵窈窕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轻轻瞥了一眼宋海司,对江叶辞解释,“江叔,我是有一次去‘墙’边搬石头无意中看到的,那时才明白我女儿早死了……其实想想,这样的死法就只痛苦一瞬间,说不定对她来说更轻松……反正,后来潜伏在泰川时,随便散播点消息打掩护,没想到真有傻子放在心上了。”
“傻子”白时煜登时面红耳赤。
温故咋舌:“哇,你可真坏啊!”
他又难过地说:“可琼那么可爱……她知道蝴蝶的秘密吗?”
尹韵淡淡瞥了他一眼:“我没对她说过,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猜得到,可能正因为这样,最后她才……”
温故咬着嘴唇,生气地看着她:“是你让她把蝴蝶当礼物带进教堂,对吗?”
“对。”尹韵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傻孩子,我警告过她不要在婚礼现场停留,她一定吓坏了……”
“她很喜欢那场婚礼,怎么可能中途离开?而且,她一直在怀念她的姐姐,你的女儿!”温故绷着小脸,心里已经把她跟白时煜一样,归类为“坏人”。
他替琼打抱不平:“你一点也不了解她,你间接杀死了她!”
尹韵没有辩驳:“嗯,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温故更生气了。
但他的火气很快被宋海司压了下去,他冰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突然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宋海司,你是不是该吃糖了?”
“嗯。”
江叶辞也注意到他的脸色相当不好:“总巡查,你要休息一下吗?”
“叫我名字吧。”宋海司看了白时煜一眼,说,“既然合作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明天按计划回泰川,可不可以先借一间休息室?”
“当然。”江叶辞示意顾嘉三放开白时煜,让他带他们去休息室。
-
很难得的,整个地下基地的休息区都像是不久前被粉刷过,涂料掩盖住龟裂的墙皮,但又掩盖的不是很彻底,墙面像是抽象画一样,留着深浅不一的不规则线条。
休息室有两张单人床,一左一右靠在狭窄的房间两侧,中间是一张长条桌,没有放椅子的位置,坐在床上距离刚好。
温故“吸溜吸溜”地干完了两大碗红薯粥,他很感激宋海司来得及时,他都快饿死了,被颈环束缚的他,需要吃饭,需要睡觉,需要跟正常人一样规律作息才能活得健健康康。
宋海司坐在他对面的床上,看着他狼吞虎咽,凝重的脸上渐渐出现了很浅的笑容。
他面前的粥基本没怎么动。
刚刚分别联络陆兹和张尧让他们带队返回泰川后,他就努力在想事情,但温故实在是有点吵,一边吃东西,一边叽叽喳喳说话。
并不讨厌。
温故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宋海司被他笑到,放下勺子,不吃了。
他挪走碗,把桌边画着“x”的医疗箱拖到面前,打开,一股呛鼻的药味就散了出来。
“过来,我看看你背上的伤。”
“伤?”温故努力回头看自己的背,“这么多天,应该已经好了吧?”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宋海司无奈地坐到他那边,把他烂掉了的制服衬衫扒下去,因为味道不太好闻,那团破布又被他丢在床脚。
温故惊慌地捂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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