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笺(27)
正想着,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十分凄厉的尖叫。
“是曲禾!”曲烁的心脏要爆炸了,也顾不得权叔带了人,几乎是用飞的速度窜了进去。
一楼没有,堆积的废料和胡乱摆放的机器拉低了曲烁寻找的速度,等他来到二楼,已经不知道如何动作。
肖锦城一只手握着刀倒在墙边,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很难看,而他的人早已躺倒一地。曲禾捂着左眼悬浮在半空,指间不断有血迹流下来,他的另一只手握着阴阳笺,右眼已是纯白,周围一团黑色的雾气把他围在中央。
“伤我?找死!”曲禾狠厉道,抬手握着阴阳笺又冲向了肖锦城。
曲烁还没想明白这是一副怎样的情形,好在赶来的权叔喊醒了他:“老三!!”
阴阳笺可通轮回,可载生死,可御百鬼,可散命魂。
肖锦城若是挨上这么一下,命魂尽散,只怕要痴傻一辈子。
曲烁心里虽气,但是还是上前拉住了曲禾的手腕拦住了他:“曲禾!不可以!”
曲禾听之未动:“三哥,你帮他?”
曲烁没有回答,反而是惊慌地看着曲禾流血的左眼:“眼睛怎么了?”
曲禾愤愤道:“你老相好要挖我眼睛呢,三哥,我就问你一句话,要不我杀了他,要不我也挖他的眼睛,你选吧。”
“眼睛受伤了?那你还折腾什么,走,去医院!”
权叔接道:“去我那。”
“屁!我哪也不去!我弄死他!”曲禾不肯,眼看着一激动那指间的血迹更甚,曲烁忍不住一把把他抱起来圈进怀里:“老实点!!”
“三哥……”肖锦城终于缓过气来叫他。
曲烁只淡淡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我会亲自和你父亲解释,你先回去吧。”
“对了,还有件事,光圣医院可能有人私自在做些不该做的勾当,你最好能处理干净。”
曲烁说完径直抱着不依不饶的曲禾走了。
肖锦城看着曲烁干脆利落的背影,胸口很闷,却感觉不到疼了。权叔叹了口气去扶他:“锦城,你可做了件错事。”
肖锦城苦笑着,闷声咳嗽了两声,手里的刀“啪嗒”掉在脚边:“权叔,我是不是永远也追不上三哥的脚步了?”
权叔伸手沉重的拍了拍肖锦城的肩膀:“该长大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勉强得来。”
“哦……”
肖锦城拖着有点费力的脚步慢慢往外走,忽的转头笑了笑道:“权叔,我可能得回家歇两天,三哥刚才说的那事你帮我看看呗,别惹出乱子。”
“……行。”
肖锦城点点头,慢慢走下楼,顺着那布满铁锈的机器边擦过,喃喃道:“不然三哥又要骂我了。”
第 34 章
曲禾伤在眼角和眉骨,剌了两刀但好在没伤及眼球,只是短时间里这左眼也睁不开了。
权叔找了医生给他缝了针上了药又覆上了纱布,而曲禾全程一声未吭。
“在想什么?”看着倚在床头沉默着望向窗外的人,曲烁忍不住问道。
“在想你。”曲禾转头用纯白色的右眼看向曲烁:“那疯子说你喜欢我,我在想是不是真的。”
曲烁一时语塞,他还没想过如何和曲禾表述他的心思,但既然如此,他便也很坦荡:“那你想好了吗?”
“如果是真的,也不错。”曲禾努了下嘴:“正好有人也很喜欢你。”
“嗯?”
曲禾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右眼,那一涡纯白似在旋转:“另一个我。”
“那是谁?”
曲禾的食指慢慢屈下,慢慢摇了摇头:“没有谁,反正也不在了。”
他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那是属于曲无义的情绪,孤僻、易怒、反复无常。就像这只忽隐忽现的右眼,都是曲无义留给他的东西,是曲无义存在过的证据。
而曲禾不得不承认他正在被曲无义的这些情绪感染着,慢慢改变着自己原本的想法。
就像对于曲烁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是曲无义留下的,但是很奇怪,曲禾是享受这个过程的,他很满足每天看见曲烁在自己身边,满足这个人带给自己的安全感。
“所以,如果另一个我很爱你,那我也会。”曲禾半弯着右眼,拉过曲烁搭在床边的手晃了晃。
曲烁被这突如其来的小撒娇冲昏了头脑,竟然只口未提曲禾的右眼和那诡异的雾气道法的来由。
曲禾也被自己的话和动作吓到,迟到的害羞让他利落撒了手钻进被子里装困。
“好了,你的表白我收下了,睡会吧。”曲烁拍了拍被子转身出了门。
被子里,曲禾涨红了脸。
门外,曲烁的笑意在等候多时的权叔面前倏地转为冷意。
“老三,其实锦城他心性不坏。”权叔还想替肖锦城求个情。
“我知道,但是那是曲禾。”曲烁直接道:“让肖伯父送他出国吧,总好过整天不务正业,至于他带的那些人,就一个别想跑了。”
“……好。”权叔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道:“走,前厅聊聊。”
权叔看着眼前这俊朗的人,再次忍不住感慨时间的流逝:“老三,你是不是还对你义父有着抱怨?”
曲烁诧异道:“您为何这么说?”
当年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曲啸风一个人誓死挡下了周围的虎视眈眈带走曲烁,从那么一个小豆丁养到这么大,实在不容易。
“老三,不是叔有偏见,你喜欢谁叔都没意见,是男是女也无所谓,可是,可是就不能是曲禾啊!”
“既然谁都可以,为什么不能是他?”曲烁更不理解。
“你,你,你这孩子!”权叔拍着桌子提醒他:“你这不是让曲家断了后了?!”
曲烁被这句话惊到,久久回不过神。
是啊,曲禾如果和他在一起,不久是给曲家断了后了吗?然而曲烁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沉浸在萌发的爱意里无所适从,那以后呢?这可不是曲啸风带他回曲家的目的。
权叔见曲烁这么个状态也是不忍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都割舍不掉啊。
“曲禾那孩子我不熟,可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老三啊,你得考虑好,啸风拼了命就想让你帮曲家留个根,你不能毁了啊。”
曲烁的眼神黯了下来,轻点着头道:“好,我会考虑的。”
“行……哦,还有,光圣那里我安排了人,你可以直接进去找,曲禾在我这你放心。”
曲烁点着头起身:“好,麻烦您了。”
一份巨大的喜悦被忽然冲垮,曲烁理解,却又难以抉择,他掌心的火焰还在跳动,里面的黑色雾气已经消融了一半,正在焕发新生。
也许,他真的是个不祥之人,带给周围的人不幸,而自己也无法获得幸福。
他不叫曲烁,他叫韩擎苍。
他出生的那天祖父被杀,尸骨无存。
三岁生日那天,几波人冲进宴会厅想抢走他,却是被父母调换了孩子,抢走了他的姐姐。
四岁生日的时候,他和父母逃亡在悬崖边,结果车毁人亡。
曲啸风带走了他,承诺为他父母报仇,后来大仇得报,曲啸风却也没再回来。
他命硬,硬的很。
曲烁回头看了一眼曲禾所在的房间窗户,苦涩的笑了笑,掏出了电话:“二少,带上你的人,光圣见。”
光圣医院位于郊外,地势较偏僻,多是些见不了光的人来这里看伤治病。
曲烁到了之后先联系了权叔留在这里的人,那人回复道:“三哥,A栋一切正常,B栋手术部不敢冒然进入,但是手术室的分布都在这里。”
曲烁拿到了医院内部的分布图,正研究着怎么下手,那边开来几辆车,周行夜带着杨敖一起走了过来。
“怎么还带他来了?”曲烁对杨敖的信任度等于零。
周行夜很无奈道:“他说要来保护我。”
杨敖对两个人的对话很不满意:“你们当着我面这么说合适吗?再说我很有用的!”
“没有自知之明。”曲烁这么形容道,上前把分布图交给了周行夜:“这边五点就下班了,手术楼和住院部是分开的,也省了我们的事,权叔的人都在外围候着,叫你的人小心点动枪。”
“放心。”周行夜简略看了一眼便记了个大概。
杨敖在一边张望着问:“曲禾呢?他去哪了?”
曲烁淡淡道:“他有事,没过来。”
“哈?他不来抓谁?”
“别废话。”曲烁点了点要进去的人数,对着周行夜道:“有麻烦叫我。”
祭灵这种东西普通人是做不来的,那家伙不是会点巫术就是会点道法,只是既然动了这歪脑筋,那就容不得他了。
傍晚的手术楼很静,进了里面倒有了点阴森的感觉,所有的照明灯都是关着的,只有走廊每隔五米处有一点幽绿的指示灯还亮着,一扇扇紧闭的手术门排列两侧,抬眼望去如同一条通向地狱的路,前面是未知的恐惧。
杨敖死死揪着周行夜的衣服后摆把自己藏在他身后。
周行夜拖着这么个大胖小子走路都困难:“你不是说来保护我吗?”
杨敖差点叫出声,汗毛刷刷的立了起来,连连拍着周行夜的背小声又急吼吼道:“别说话!”
太空了,随便一点声音都有回声。
像是来自地狱的传唤。
曲烁一个人走的很快,他直奔三楼的私人手术室,因为这正处在两楼之间的拐角处,算是隐蔽,旁边就是紧急逃生口,一旦被发现也很容易逃离。
但是他想错了,这里黑漆漆一片。
难道不是在手术室里?那还能在哪?
其实仔细想想,那些人想要刚出生的孩子的生魂,必须要保证在刚刚脱离母体还未剪断脐带的情况下将其生魂取出,那母亲呢?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刻,就是在那一刻同样被杀掉。若是第二种情况,那尸体该怎么处理才不会让人疑心呢?
曲烁一边思索着一边往下走,突然听见几声碰撞声,接着是周行夜的一声:“三哥!”
曲烁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在地下一层!
太平间!
等他似是一阵风呼啸而至,大亮的太平间已是一地狼藉,被草草搭起来的手术床上一个女人已经咽了气,而在周行夜手里正捧着一个小小的蜷缩身影,居然还在响亮的啼哭。
“人呢?”
杨敖从门后探出头来指向一边的密室门:“从那跑了。”
“看清楚了没?几个人?”
“四个!一个医生,一个留着胡子,一个光头,还有一个很瘦。”杨敖抢答道。
外围有权叔的人,从这出去必定能撞上,曲烁想着道:“走,跟出去。”
周行夜却是道:“三哥,别急。”
他的前胸部分的衣服早已被婴儿的血染红,双手也黏糊糊的,但是依旧不肯放下,而是异常严肃的将这小婴儿举到了曲烁眼前:“你看。”
曲烁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这孩子紧闭的双眼之间竟是有一条淡淡的缝隙,很轻的鼓起。
周行夜的手都在颤抖:“三哥,你也看到了吗?”
曲烁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卦象很准,这才是你此行所要遇见的贵人。”
医院外面乱成一团,权叔的人和周行夜的手下一路追着跑出的四个人,那个医生一露头就被抓了个正着,还有一个反向往楼上跑的也被周行夜的手下一枪打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