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致老头,带着配套的金边眼镜和手表,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头发还没有白透,黑色的部分用发胶规规矩矩的整理着,分外有型,这便是帝国的精明之最——财政部长谢乾。
许是因为成天跟金钱打交道,谢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界限感,安翔莫名的犯怂,讪讪道:“我跟宋主管开个玩笑罢了。”
谢乾微微一笑,笑意却没延伸到眼底,他递了一份盖公章的公函到安翔跟前,“这是军纪委的调查结果公示,看看吧。”
面对公函的内容,安翔的表情渐渐凝固。
“金融大楼顶层的损失属于不可抗力,与祁飞星个人无关,财政阁不能无故克扣他的薪水,如果安中尉有异议就去军纪委找江无昼声讨,不要来纠缠我们,毕竟我们只是程序的执行者。”谢乾笑眯眯的说完这段话,川剧变脸似的垮下脸来,对宋缨道:“小宋,走了。”
“好的部长。”宋缨昂首,面不改色的跟着谢乾离开。
两人穿过布满浮雕的长廊,此处直通国库,人烟渐渐稀少,连腕机也不再有信号,谢乾倏地驻足,扭头道:“宋缨,我一直很欣赏你的理性与聪慧,今天怎么会跟他说那么多废话?”
“对不起部长。”宋缨推了推谢乾的同款细边眼镜,那种与谢乾如出一辙的刻薄感滋生出来,她一点也不惧怕谢乾:“祁飞星是我高中同学,虽然成绩很烂但是人相当不错,考入武装编制后,他曾有十个月单独巡航猎户星域,驱逐入侵势力近百次,上报了不计其数的异常讯息。”
“你对他很关注啊。”谢乾似笑非笑。
“他是保卫帝国的中坚力量,从未退缩。”宋缨没有理会谢乾言辞中的揶揄意味,淡然道:“征人流血,蝇虫获利,我看不惯。”
“这不是他们个人之间的矛盾,是大环境现状。”谢乾低头摆弄着袖口:“你才几斤几两?保持中立已经很难了,少掺和知道吗,为了你好。”
“明白,不过今天赶走了安翔就是阶段性的胜利。”宋缨皱了皱眉:“就是好像给江部长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别逗了,你以为姓江的是什么善茬,他完全可以应付安翔。”谢乾哼笑了一声,镜片折射出白亮的光,“长安α星系的江家听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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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那是什么东西?”安翔紧拧着眉头道。
“陪伴历代老君主征战四方的名将世家,在银河系边境的长安α星系拥有自治权,地位相当于是小王室了。”李能一边接收线人的资料一边快速翻阅:“江无昼十年前十八岁,就被江恕北元帅带着参加了百日虫难,三年前晋升少将,绝了啊......”
“这么厉害?”安翔翻了个白眼:“那不在他们星球当大爷,来咱们这儿干嘛?军纪委又不是什么顶好的差事。”
“好像是家族内乱,闹翻了。”李能走马观花的翻完了临时搜集到的消息,总结道:“他一个人来的。”
“在这儿没有社会关系啊?”安翔纳闷道:“那为什么跟我作对?”
“他刚来一个月什么都不懂,估计就是按规矩办事了,少爷,不是我说,咱们得拉拢江无昼,这事只有江无昼那边改了口才有转机,而且——”李能压低了嗓音说:“过几天又要晋升选拔了,祁飞星的履历一直没的说,去年您夺了他的名额,上头一直觉得屈才,今年他上去的可能性很大,要是上去了就跟您平起平坐了,那怎么得了啊!要早做打算啊!”
“你说的很有道理。”安翔倏地坐直了,表情凝重:“我这就给江无昼发消息。”
五分钟后
江无昼:【没空。】
宛如被迎面揍了一拳,安翔暴躁把腕机丢给李能:“他说他没空,妈的。”
“军纪委朝九晚五,他又没有社会关系,下了班怎么可能没空。”李能说。
“你再问问!”安翔说。
李能想了想,埋头编辑消息。
安翔:【江部长,既然不是上班时间,还有什么人能比秘书长的儿子更重要呢?】
那厢,江无昼望着再次亮起的消息界面,嗅到了逼迫的味道。
“遇到不想赴的约你一般会找什么借口?”他转头问祁飞星。
“啊?”兔子已经快睡着了,闻言耳朵轻颤,懒懒的换了个姿势:“那要看对象是谁了,跟你熟吗?”
“完全不熟。”江无昼说:“就是得罪了可能会有些小麻烦。”
兔子双手枕在脑后,信口开河:“那你就说要陪你的小作精女朋友,这么说有两点好处,第一,显得你是一个温柔又有点恋爱脑的男人,没什么威胁感,第二,有没有女朋友这种事没法考证,你完全可以上午有下午就说分手了没了,天衣无缝。”
“你说得好有道理。”江无昼盯着兔子狡黠到有些猖狂的帅脸望了一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聊天框里敲字:
【抱歉,女朋友正在我的副驾驶座上哭着闹着求我不要离开,他甜美可爱令我无法割舍,的确比秘书长的儿子更重要一些。】
第10章
也不知道是这波狗粮砸的太凶猛了还是怎么的,星讯那头再没了消息。江无昼乐得个耳根清净,车开的愈发流畅,未几,恢弘的罗曼星港映入眼帘。
作为首都星最大的星际港口,罗曼星港包含了民用港湾和军用港湾,规模庞大。
天空深蓝,一座座航站楼错落有致,用先进的薄透材质打造,方便接收多方信号,远远的看好似一座水晶的天空之城。无数穿梭舰颇有秩序的自港口飞向大气层,彩色信号带在天际交织成晚霞般的长虹景色,蔚为壮观。
这些景致都映在江无昼的眼底,模糊了焦点。
……
“阿昼,澳丁连你的父亲都没放过,杀你岂非易如反掌!我们不能不同意他的要求,零号机固然珍贵,但是比起失去一艘冰冷的战舰,我们更加不能接受失去你啊!”
“你不可以再回军队去!你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战斗意图,那样会激怒澳丁的!”
“你的命可是我们千方百计从澳丁手下求来的啊!什么叫苟活!什么叫耻辱!那都是你的自尊心和英雄主义在作祟!家里千好万好,为什么一定要回战场上去呢,活着不好吗?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和妈妈的良苦用心!”
……
驱使着这样的钢铁巨物驰骋星野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他以坚不可摧的一面朝向敌人,将脆弱的后背交给自以为亲密的家人,最终却被这些所谓的亲人背刺一刀,他身为战士的气节与自尊被摔得稀碎,折断的脊梁将胸腔肺腑割的鲜血淋漓,使他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意要将自己与从前的印象割裂开来,可无论他怎么想要遗忘,再看到空行兵、星舰以及星港时,还是会在心底掀起浓烈的酸楚和不甘。
“喂,喂,没事儿吧你。”祁飞星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挥了挥。
江无昼猛地回过神来,微弱的扯了一下唇角,“没事,DNA动了而已。”
“你一个蹲办公室的能有啥DNA。”祁飞星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怎么?就准你一个人喜欢飞行事业么?”江无昼横了他一眼说。
祁飞星懒懒道:“也是,讲道理面对这些伟大的人类科技结晶,应该没有人会不心动吧。”
江无昼懒得跟这只兔子多说,他将祁飞星放在军航工作区,自己则去地下车库停车。
停完车,他返回到军航备飞的休息区,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眺望下方的人工曲速场。
祁飞星从更衣室出来后就看见江无昼站在航站楼的角落里发呆,不禁纳闷道:“你还没走啊?”
江无昼闻声回头。
银发的兔耳族青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全套行头,笔挺的飞行制服将他裹得腰是腰腿是腿,此刻他摘下了额头上的磁力墨镜,露出红宝石般的漂亮眼睛,整一个行走的制服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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