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有人推门而入,那是警察总署的高级干部唐伟楠。
唐伟楠若有所思瞥一眼隔壁会议室的林宴迟,再看向容还。
“为什么要我通知人教授开会的时候,把时间提前30分钟?”
容还没说什么,收起手机走人了。
唐伟楠叫住他。“诶诶,注意态度啊!你仗着上头有人罩以至于目中无人的话,已经传到我耳朵里了。我说程峰为什么对你不满,你这小子——”
容还淡淡道:“少来。你不过是想把程峰踢出警察总署,还想借我的手来做这件事。”
唐伟楠眉毛一挑,大摇大摆走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抬起腿把双脚往另一把椅子上一翘。
“程峰让你半个月搞定那什么机器人的案子。怎么样了?不去破案,跑来跟老师叙旧?不过你这叙的哪门子旧?”
“案子我会破。程峰会出局。我和林老师的事,你少管。”
容还转过身要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下脚步。
那是因为他听见林宴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了过来。
隔壁会议室里。
林宴迟拿起手机接了一个电话。
那是副所长李向东打来的。
李向东人不坏,但嘴碎爱八卦还喜欢损人。他用过一种打听人私生活的语气道:“你在警署开会?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什么日子?”林宴迟反问。
“啧,你的结婚纪念日都忘了啊!”李向东道。
“我的结婚纪念日?”林宴迟当然没说那是他骗贺寒生结假婚的日子,只随口问,“你怎么知道?”
“你先生让人把玫瑰和贺卡都送到所里来了。我刚路过接待处,就帮你签收了!嘶……你之前天天加班,是跟他吵架了吧?你看看,人家送了花,那就是要和好的意思嘛!”
李向东用一种颇为惹人厌烦的语气道,“所以你今晚要回家过纪念日吧?你从警署开完会,是不是就不回所里了?哎哟我们都理解的!我可以帮你跟你那边的小朋友们说一下嚯!那些玫瑰要不要找人帮你送到家里去啊?”
林宴迟沉默了数秒,用很和善礼貌的语气问他:“今年的高考成绩已经出了吧?李所长你儿子考的怎么样?上咱们大学应该没问题?”
李向东:“…………”
林宴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观察室。
唐伟楠隔着玻璃瞥林宴迟一眼,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瞧向容还。“哟,你老师已经结婚了啊。”
容还推开门走了。
“今晚我不在警署加班。”
第6章
下午五点,林宴迟开完会,还是回了所里一趟。
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他难得没有加班,带着一大束玫瑰回到了家。
林宴迟做了菜——党参黄芪鸡汤,风味帝王蟹,牛油焗龙虾,柚皮烧鳗鱼,清炒油麦菜,凉拌冰草,以及虾仁菠萝饭。
一大桌子菜摆上桌,贺寒生还没有回家。
林宴迟找来几个花瓶,接了水后,将玫瑰一枝一枝放进去,坐下来给贺寒生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发完消息,放下手机,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那张贺卡上。
【六周年结婚快乐——贺寒生】
林宴迟微微侧了头,眼睛在氛围等下半眯半睁着,红色的鲜亮玫瑰将他的脸色衬出几许暖意,他的目光则呈现出些许恍然。
这些玫瑰带给他的情绪,让他意识到一件事,这段时间其实他挺自欺欺人。
他始终没有去夜店之类的地方,也许不完全是抽不出时间,而是他不想去。
他之所以设置了一个脸都看不见的头像,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知道,那个头像吸引不了什么人找他聊天。
他其实还没有真正做好接触另外一个人的准备。
他像是在海水里游了很久的人,趴在了被浪涛拍打着的湿沙滩上,没有力气再去海里游一圈,却也无法真正上岸。
往年每年的今天,贺寒生都会回家和林宴迟一起吃晚饭。林宴迟敷衍着他,但不知不觉也养成了习惯。
大概在他的内心深处,还存有最后一分妄想——
贺寒生不能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有心结。
所以林宴迟想,干脆利用今晚吃饭的时间,再和贺寒生好好谈谈。
迟迟没有等到贺寒生的回复,林宴迟抱着平板去到了客厅看论文。
一边看论文,一边等人,后来他困了,不知不觉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窗外下起了雨。
林宴迟做了梦,梦到了空难发生后的情景——
飞机下坠得很突然、坠落速度也很快,林宴迟几乎还来不及惊恐,就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抱着能被用作漂浮物的飞机坐垫在海面上漂着了。
那块坐垫是怎么到他手里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出于自救的本能,他曾牢牢将它抓紧。
他就那么在海面上随着洋流飘浮了很久很久。那段经历是他此生最可怕的梦魇。
海与天像是融为了一体。可无论是天还是海,通通都看不到边际。
周围没有一个人,林宴迟仿佛身处世界的尽头。他冷到了极致,饿到了极致,也渴到了极致,周围明明都是水,却一口都不能喝。
被巨大的困意与疲惫席卷,他很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可更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
然而再大的意志力,都在即将到来的、似乎能吞噬天地的风暴前消失殆尽——
不行了,快要撑不住了。
干脆就这样死去吧。
不过是死而已,没什么的,我已经拼尽全力了。
没有人可以责怪我。
蓝天被乌云遮蔽,巨浪被狂风卷起。
在巨大的绝望面前,林宴迟闭上眼,认了命,放弃了求生。
然而在巨浪将他卷走之前,他听见了马达声。
潜意识已经把这声动静当做了幻觉,不过林宴迟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侧过头,再睁开眼睛。
他看见一艘船在朝自己靠近。
船上有个打着伞的人。
许是风实在太大,那人干脆扔了伞。
漆黑的伞掠过海面,瞬间被海风与浪涛卷走。
漫天大雨倾盆而下。
隔着厚厚的雨帘,在马达与海浪的巨响声中,泡在冰凉海水里的林宴迟,就那么对上了15岁的贺寒生那双温凉交杂的眼睛。
一道惊雷响起,梦境与现实交错。
林宴迟蓦地惊醒,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带着几分恍惚劲儿,他去冲了个澡,再去到餐厅,一桌子菜早已凉透。
拿起手机一看,贺寒生没有回消息。
林宴迟盯着对话框看了一会儿,转而给秘书李巧霞打去电话。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贺寒生去哪儿了?”
李巧霞的回话有些吞吞吐吐。
林宴迟知道自己不必再问,贺寒生是跟某个情人走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便问:“玫瑰花、贺卡,是他让你帮忙准备的,还是说你自己——”
李巧霞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疑惑。“什么玫瑰贺卡?”
“没什么,打扰了。”
林宴迟正欲挂掉电话,忽然听到李巧霞道:“哦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往年确实是我在帮贺总准备这些。
“去年我去了一家花店,它家推出了服务长达10年的优惠套餐,一次性充够钱,每到一定的日期,他们的工作人员都会自动送花送贺卡。
“我当时问过贺总,贺总让我随便充值,我就预定了10年——”
也是。两个人中午才分开,那个时候不仅自己把这所谓的纪念日忘了,贺寒生也没有丝毫表现出记得的意思。他可不是那种会准备惊喜的人。
窗外的雨又大了一些,那一瞬的闪电把林宴迟的脸照得近乎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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