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吼的小美人眼中盈着泪,捂着腿上的小蓝花,让它们在指间枯萎。
但乌弩并不是冲他来的。
他大步走到沈砚心面前,看向他怀里那个同样惊恐得泪汪汪的小小幼崽,随手扔向旁边,一把掐住床上的青年:“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我不知道吗?”
作为部落首领,作为弃星有名的暴君,他一向和所有的暴君一样□□。
但在大多数时候,乌弩也是冷静的,毕竟学会控制脾气也是“君主”必备的课程之一。
然而他的盛怒,他的暴戾,他的凶狠,从来没有燃烧到如此燎原局面,根本没法收场。
沈砚心被骤然勒住咽喉,费力地发出一声苦痛的喘息:“什……”
“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乌弩没有丝毫留情,“你以为,我真的会无底线地忍耐下去吗?”
沈砚心虚弱地抓住他的手,然而那五指如铁钳一般根本掰不开,力道大得可以直接拧碎头骨。
青年原本就已经很虚弱了,此刻脸色更是白得可怕。
他认命地放下手,在窒息和被逼出的泪水中惨然一笑:“‘忍耐’……咳、咳咳、这个词……”
与你,也太不相衬了。
沈砚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直白地反击过他,乌弩目眦尽裂,声音如索命恶鬼:“你、说、什、么?”
第50章
崽崽的哭声骤然响起。
被乌弩扔下床的小人鱼用泡泡作为缓冲, 没有直接摔伤,然而崽崽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不明白方才的温馨为何转瞬间成了地狱之景。
他还是个婴儿,婴儿表达恐惧的唯一途径就是哭。
这一次的哭泣并不同于刚才对沈砚心奶声奶气的撒娇, 人鱼的声波频率远远高出人耳的接受范围, 直接让屋里的几个前人类感受到一视同仁的剧烈疼痛。
奶嘴爆发出强烈的金光, 刺得人睁不开眼。
就在乌弩为这光和哭声分神的刹那,向来柔顺怯弱的麦汀汀却猛过去, 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掰开他掐着沈砚心的双手。
少年的畏惧自始至终没有减少,反而随着乌弩的盛怒累积得愈发多。
然而再害怕, 仍旧会为某些事、某些人保留勇气。
他永远不会忘记沈砚心在送他走时说“我想让你代替我走得更远”,和在他回来时那句“看到更多风景了吗”的凄然目光。
他做不了什么。
但他一定要做什么。
乌弩没料到一直以来温驯的小兔子也会咬人, 瞳孔沉下来。
他松开沈砚心,转而钳制住麦汀汀的下巴, 单手将轻飘飘的少年举起来。
他离得很近, 近到麦汀汀清晰地嗅见他浑身浸泡的血腥味。
乌弩阴恻恻地笑道:“小家伙,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一点, 让你忘了自己是谁、我是谁……嗯?”
少年的小腿无力地在半空中挣扎, 他很少会受到这样肉※体上纯粹的折磨。
数十条荆棘违背主人的意志拔节而上, 颤抖着绽开花瓣,卷起「蓝」向敌人进攻。
然而它们在接触到乌弩时, 顷刻间化为灰白的齑粉。
……没有用。
乌弩帮着麦汀汀训练了那么久, 绝不会仅仅好心教他如何自保, 当然也同时掌握了如何抵抗「蓝」的防御力。
少年的「蓝」, 对他早就不起作用了。
男人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你以为没有你我就做不到了——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宝贝儿?”
他是对谁说的,都不重要了。
没有回旋余地了。
死亡的镰刀悬在少年的头上, 马上就要倾轧下来。
直到一道比极光珍珠还要耀眼的光束,陡然刺破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同一时间,母星上几万个直播间全部切断,熄灭的屏幕上映出观众们一头雾水的呆滞脸孔。
沈砚心房间的外面,北极星的中央森林上方,正悬停着一艘银灰色的星舰。
它和普通的星舰不太一样,两端更细,像只巨大而靡丽的眼瞳,无声地俯瞰着病入膏肓的土地,和正在上演的罪孽的一切。
——那是赫特帝国人鱼王的私人武装,仅执行S级以上机密任务的“迷雾”战舰。
*
麦汀汀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漫长到他既想不起开头,也记不住结尾。
这一觉格外香甜,无论是胡苏姆小镇那个有点儿漏风的屋子,还是部落霸占的两处公共场所,都给不了那样十足的安全感。
这样温暖熟悉的感觉,倒是有点儿像最初公园门口那个有着十字窗户的小小树屋了。
他总爱盖着小毯子藏在里面,任他窗外风吹雨打地裂天崩,与世无争的小丧尸只要负责做有果果的梦。
如今想来,那样安逸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麦汀汀醒来时,看见一片漆黑。
咦。
是他忘记睁开眼了吗?
小丧尸使劲睁眼,使劲眨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诶……?
怎么了?
睡着前……发生了什么来着?
不知为何暴怒至极的弩哥。
被吓哭的崽崽。
他想要保护的沈砚心。
混乱的记忆勉强归位,直到此刻,麦汀汀才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地上,甚至不是站着的。
他是漂浮着的。
不在崽崽的泡泡里,而是在……水里。
意识到这件事,怕水不会游泳的少年瞬间慌了,下意识想要挣扎——
“别动。”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听起来有几分羸弱,但却是平稳的。
那声音像是有奇异的力量,将麦汀汀心中的恐惧和疑问暂时安抚下去。
他认出来了,这个声音是沈砚心。
少年张了张嘴:“我……”
自己还能说话。
他静下心来分辨了一下,脖子以下没在水中,这也是为什么仍能开口。
沈砚心的嗓音有种被浸泡多时的冰凉和疲惫:“别动,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但是别动。”
“……好。”
“你是不是还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捆起来?”
小丧尸茫然地眨眨眼。
捆起来?
没有呀?
“那是因为这种水草在你不挣扎的时候,是不会显形的半透明。”沈砚心每说几句就要停下来歇息片刻,“如果你有所动作,它会直接勒进你的骨肉里。”
“那……”
“还不止这个。”他说,“如果你乖乖的,它不会出现。要是你想逃跑,它的电压会直接让我们全都死。”
“‘它’……?”
“电鳗。或者类似电鳗的鱼,我也看不清。”
沈砚心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我已经试过,也被警告过了。”
麦汀汀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之所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憧憧黑暗中还能把境况了解得如此详细,原来不是靠观察,而是亲身体验过了吗?
薄利如刀刃的水草,会放电的鱼,这些痛苦,沈砚心都已经尝到了吗?
麦汀汀不自觉在水中抖了一下:“我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沈砚心的声音变小了些,“这里可能不止我们。但我不知道其他人都是谁。”
麦汀汀只能猜想:“这里是‘他’……”
森林部落里不指名道姓的「他」,只能代表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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