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季情揉揉充满困意的双眸,“回来啦?”
“回来了,”元生摸摸她的头顶,“怎么不进去睡觉?”
季情微微一笑:“我猜你今晚会回来,在这里等等你。”
怕是每晚都猜她会回来,每晚都在这里等着。
季情打开衣柜门,先走进通道:“走吧,回去休息。近两日很辛苦吧?”
元生很想像往常一样轻松地跟上季情,以免让她担心,但锁链过重,她不得不拖着步子。
季情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望望她的脚踝,又看向她的眼睛。
“你被判定了?”
元生揽过她,挪着走上长廊。廊外清风拂过,荷香阵阵,季情忽地拉住她,让她停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判定?”
元生轻松地笑笑:“没事,不打紧。只是一段时间不能出去而已。”
“不许骗我,”季情蹙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惩罚?”
NPC在楼层以外违规影响游戏进程,轻则警告,重则……
“当然没有,我又没超规杀人,为什么罚我?”元生安慰她,“别担心,收敛几天正好休息一下。”
“可是……”季情的眼睛水汪汪的,盯得元生不好意思不解释。
元生一边拉着季情向书房走去,一边开始讲那件不久之前发生的事。
“乔水第一次来二楼时,我根本没见到他。首夜他就从湖心把月亮捞走了,火都没烧到他身前,他自己把故事推理完就通关了,”元生补充道,“自然,第一次他没触发隐藏结局,所以你也没见过他。”
“所以后来是……?”季情问。
元生点头:“就像我上次和你说的那样,他……”
她的话语被门口露出的一颗小脑袋打断。
“生生姨姨回来啦?”段小雨雀跃地跑到元生身前,因为从睡梦中被吵醒,所以睡衣和头发一片凌乱。
元生捏捏她的脸蛋:“叫什么姨姨!叫姐姐!”
季情蹲下替她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哄道:“小雨乖乖回去睡觉,姐姐在说很重要的事情。”
段小雨不解地歪着头。
“非常重要,”元生一脸严肃地吓唬小孩,“涉及你乔乔哥哥和虞温哥哥的生死问题,小雨要是不好好睡觉,他们就有麻烦了。”
段小雨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乖乖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们把房门合上,低声私语近半个小时。
“下一层我跟着他们去吧,”季情有所忧虑,“我有分寸,不会出事。”
元生却摇摇头说:“不行,解释不了。”
她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叫一旁的季情帮她研墨,边写边道:“他自己有把握。只是我现在不能出门,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
“给谁?”
“你从一楼的窗户翻出去,沿东侧小路往灌丛深处走,等到了树密的地方有一间商店。把信交给商店里的人,他叫夏至。”元生将信封好,递到季情手中,“他不在的话,你就多等一会儿。”
密林深处。
夏至收拾好东西要走,远远看见一位年轻女子匆匆向这里赶来,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等她。
“请问,您是夏至吗?”季情打量眼前的黑发少年。
“对,我是,”夏至双手一撑,坐到柜台上,“你们怎么专挑下班时间来,差一点我就走了。有什么事吗?”
季情将怀中信递给他。
夏至拆了信,轻声念了出来:“三楼关卡无异常,跨楼层操作已被判定,后续情况不明……”
“坏了,”夏至快速浏览一遍信件,“不在三楼出问题,以后会越来越麻烦。”
可是虞温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乔水在恢复记忆,如果提前告诉他,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思来想去,夏至向季情嘱咐道:“转告虞温,顺其自然。”
季情刚要应下,夏至又皱着眉改口:“不,告诉他,最晚期限是六楼。”
如果虞温足够聪明,就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乔水推开金属门走出来,发现元生已经不见了,于是问道:“元生呢?”
“急着见季情,刚出来就跑了。”虞温回答。
乔水肯定地点点头:“她们感情真好。”
“先不说这个,”虞温向前迈了一步,刚好让靠着墙的乔水无法抽身,“刚刚张行实叫你做什么?”
乔水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什么都没做。”
“哦,什么都没做呀,”虞温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你这回怎么没带NPC出来?”
“那个啊,”乔水不自觉地看向地面,“没触发特定条件,带不了。”
“骗人。”虞温笑着看他。
乔水没有抬眼看回去,依然嘴硬:“……我不想带,不行吗?”
虞温贴得更近了,声音又轻又软,几乎就在他的耳边:“乔哥,为什么不想带?”
也许是呼吸发烫,也许是心脏轰响,总之乔水受不住了,用力把虞温推开,为了掩盖心虚而提高音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小孩子少问问题。”
“好,好,不问了,”虞温无奈,“不过我要是猜到了呢?”
乔水抬头,黑色瞳孔只觑他一眼便足以传达所有情绪。
虞温“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知道了,我不会说出来的。”
乔水走到陷阱室门口,轻声叹气:“就算把他们四个带出来,也不过是让他们向陷阱室里的杨安道歉,再回关卡室受过。一千多条性命,他们无论如何都得赎罪,出来也只是暂时的几分钟而已。”
“暂时的机会都不想给他们?”
“他们暂时出来,只能帮我们带出杨安。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法把他带走。”乔水挥挥手中的摄像机。
“有把握吗?”
乔水坦然:“没把握,实在不行再说。”
他让虞温存了个档,接着打开陷阱室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陷阱室实在是没有陷阱室的样子。
宽敞的书房点着彻夜通明的灯,温暖明亮的光线下四处溢着茉莉花香。
绕过门前巨大的书柜,后面竟是种满了白花,洁白若雪的花瓣星星点点落在绿丛中,静悄悄地散露香气。如瀑布一般的垂丝茉莉半遮半掩植株后的人影,那人听见门前的动静,从花丛中踏来。
“哪位?找我做什么?”儒雅的青年教师扶了扶金丝镜框。
乔水回答:“杨安,我们是来带你出去的。”
杨安怔住,随即温和一笑:“别开这种玩笑。很快就要到零点了,我劝二位还是早些离开这里。”
“零点会发生什么?”
“你们既然不是误入这里,对之前发生的事应该都清楚,”杨安耐心地解释,“子时阴气重,我有怨在心,压不住,会伤了你们。”
“我们可以试试为你解怨。翻案是做不到了,另一边的世界早就不能正常运行,但是如果能给你看看真相,或者见见那四个学生的下场,能否解怨?”乔水把摄像机递给杨安。
杨安对他的话感到愕异,他接过摄像机,但不会操作,尚带着些许茫然看向两人。
虞温上前帮他把视频调出,从第一条开始播放。
他们把证据录得很全,从泳池到办公室,从监控到投影,甚至包括李言清四人最后在密室里被铁笼锁住,各自接受痛苦折磨的一段都被录了进去。
“我知道他们伪造这些证据,”杨安平静地看着视频,“我本来有机会上诉。”
但是他死了。
他的劣迹是他人构陷,被辞退也是因舆情所迫。他猜到这一切是谁的诬陷导致的,只有一点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些消息由那四个学生转告给了他病重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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