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劲风没用扩音喇叭,石主教听不到三人的对话。
但他能隐约看见温劲风的手指向了后方。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狐狸也跟着看了过来。
那一幕有种怪异的既视感。
手持重火力的军队将少年团团包围,漆黑的枪管微微上抬,反射出凛冽寒光。
惨白的灯光打在少年脸颊上,好像无形的深渊在朝着少年逼近,后者却只能缩在温辛的怀里,无措地看向四周。
石主教被自己的想象惊得一哆嗦。
教皇殿下的实力强大无比,威严不容践踏。
他怎么会有这样大不敬的想法?
可就在石主教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摈弃之前,他再一次想起了那段话。
那段他时不时就会想起的话。
——可能?为什么要说可能?
——用一个人的力量去撑起几万人的乌托邦,你说可能会累?怎么可能不累!
明明是很简单的两句话,却像教堂钟楼上那悠长深远的钟声,在老人耳边发出振聋发聩的嗡鸣。
石主教定了定神。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温辛三人的位置走了过去。
两位红衣主教还站在他的旁边,见状一愣。
他们又不是变异体,没法挡住子弹和炮火,现在过去,不是给教皇殿下添乱吗?
可石主教已经走了过去,他们也不好留在原地干看着。
两位红衣主教互相使了个眼神,干脆跟在了老人的后面。
十二位黑袍主教就站在三位红衣主教的身后。
看他们突然走了,这十二个人面面相觑,迟疑了两秒,也跟了上去。
至于再往后一点的唯心教成员,想法就更简单了。
哪怕看不到战场情况,不明白局势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们始终都知道一个道理。
听从指令,跟随队伍走,准没错!
于是,在温劲风说出那一番讽意满满的话之后,温辛他们立马就看到唯心教乌泱泱一群人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由于第一个迈步,石主教最先走到小狐狸的面前。
他恭敬地弯下身询问:“教皇殿下,我看您刚才看了我们一眼,是不是已经和贵客谈妥了?”
小狐狸没想到他们会突然过来。
就像温劲风说的那样,他知道人类很脆弱,所以一直习惯在危险来临的时候顶在最前面。
哪怕身后的人们从不往前走,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温劲风毫不客气地将这问题给点了出来。
可少年还来不及疑惑和难过,下一秒石主教就带着所有人过来了。
温辛突然注意到石主教在看他。
老人对上他的视线,快速地冲青年眨了眨眼,随后又恢复了肃穆的神情。
也是几秒后,温辛才回过味来。
他情不自禁地弯了下眼睛。
看小狐狸没说话,温辛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少年从怔然中回神,立马道:“之后再谈。温辛的脚踝受伤了,去找个医生,还有把车也一起开过来。”
温辛又转头去看温劲风的反应。
男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微笑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如果温辛没有记错,他刚才看到温劲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显然,温劲风没料到疑似又聋又瞎智力没得到妥善开发的猿人会突然进化,居然还知道跑过来给小狐狸撑场面。
发觉温辛意味不明的凝视,男人的羞耻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倒不至于脸皮子挂不住。
温劲风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轻嗤道:“小孩子家家的乱看什么?”
温辛浅笑了一下:“没什么,觉得你和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这话说来其实饱含心酸,毕竟有哪一家的亲兄弟会几年都见不上一面?
温劲风顿了顿。
他冷笑睨去:“怎么,离家几年让你终于学会想我了是吧?哥哥好开心哦。”
温辛笑容一僵。
他盯着温劲风那张和自己眉眼神似的脸,觉得兄友弟恭这件事果然只存在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温劲风上高中时认识两兄弟,三句话带刺,五句话夹枪带棒,吵架像是吃饭一样稀疏平常。
末了,还能勾肩搭背一起去买冰棍吃。
他觉得兄弟之间你来我往是培养感情的第一步,以前错过的这次正好一起补回来,于是微笑等着温辛的回招。
结果青年看都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把头一扭,亲昵地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亲、昵、地。
温劲风:“……???”
温辛不是故意在男人的面前作秀,他的脚踝确实疼得很厉害。
他紧抱着少年,忍耐地说:“殿下,借我靠一会儿。”
小狐狸听着青年轻轻的吸气声,心疼得不行,指尖泛起微弱的白光,点上他的眉心:“还是让我抱着你跑回去吧?”
他从一开始就想直接抱起温辛跑去医院。
毕竟车子再快,哪有S级变异体的速度快?
可温辛率先察觉到了小狐狸的意图,伸手拽住了他。
不然这没了小狐狸只有温劲风在的两边人马对在一起,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被微弱的白光点在眉心,温辛的脑海像是被一阵清凉的微风扫过,痛感立马减轻了不少,苍白的脸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他缓过来,笑着安慰小狐狸。
“我摸过了,骨头应该没事,只是踝关节软组织扭伤,没有什么大碍。”
话音未落,温辛就看到面无表情盯着他俩的温劲风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男人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从装甲车上翻出来的医药箱。
部队出任务,应急药品不可或缺,战斗过程中,边缠绷带边对枪更是常事。
小狐狸还指望温劲风身后能跟来一个军医,但是没有。
李永明等人倒是听到吩咐一起过来了,不过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稍息待命。
看着熟稔打开医药箱的温劲风,温辛和小狐狸同时露出了意外和惊诧的眼神。
“你来弄?”
小狐狸怀疑道:“你会不会啊?别把温辛的伤弄得更严重了。”
温辛也下意识地抬起了脚。
并非他不信任温劲风,而是眼下的场合不合适。
在场有那么多人,唯心教的成员,A市的军队,还有城墙上围观的B市居民,都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作为一方领袖的温劲风突然半跪在地上,只为了给他上药,他怕传出对温劲风不好的流言蜚语。
温劲风当他不安分在乱动,抓住了青年的小腿,不由分说地固定在自己的面前。
他先回敬了小狐狸一句:“教皇殿下,我认为在自己毫无涉猎的领域保持沉默是最基本的礼貌和涵养。”
随后又对温辛说:“躲什么躲,怕疼?”
和刚才那些刺人的话比起来,温劲风的这两句话不知道有多温和。
温辛怔愣了一下,一眼望见从温劲风眼底流泻出来的痛惜。
只是当事人似乎完全没察觉,眉头紧缩嘴唇半开,无声念了一句娇气。
再然后,男人宽厚的手掌就按在了他的脚踝上。
对温劲风的手下们而言,这一幕堪称炸裂。
他们只见温劲风铁血狠辣的一面,哪见过男人这么温柔的样子,经不住悄悄投以注目。
温辛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连忙低声提醒:“有很多人看着。”
温劲风心道他弟不止娇气,还脸皮薄易害羞。
于是他回头,冷言冷语:“有谁在看,谁?”
李永明等一干手下:“……”
他们在心里疯狂抽搐嘴角,上前一步用魁梧的身体充作人墙,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一边挡一边闭上眼睛,大声说:“没人在看,长官!”
温辛:“……”
温劲风笑道:“这不是没人看么,羞什么。”
说着,他旁若无人地处理起温辛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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