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给我爱人的。”
跟了江月白几天之后, 穆离渊就知道为什么江月白管他叫“小草”了。
因为这次江月白的身份是游医,一路上每天都在研究沿途各种植物,张口闭口都是这个草能不能入药、有什么功效。
前往云山柳溪镇, 也是因为另一个名医的邀请,说此地深山中有极品药草。
穆离渊觉得很奇怪, 江月白就算实在闲来无事回到这个世界, 也应该当个随意游览人间风景的逍遥散客,为什么要研究医术呢。
首先, 这不是江月白这种杀伐果决的剑修兴趣所在。
其次,江月白想要给这个世界里的谁医治, 只要不是死透了的人, 简单动动手指就行了,还需要借用医术吗?
他很想问个究竟, 但又忍住了。
这次他决定当一个懂事乖巧的小跟班。
不找事不惹事不吃醋不嫉妒不暴露自己的占有欲不给江月白添堵不让江月白生气——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待在江月白身边。
毕竟这样相伴的机会太难得了, 一千多年才等来这一次。
他这次一定要谨言慎行。
江月白在柳溪镇的朋友是名震一方的神医, 名叫柳韶真, 被尊称为“回春手”。
这位回春手大师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医馆, 医馆每天都车马盈门, 天不亮就有人在外面排起长队。
江月白带着自己没花钱就买来的小草在医馆住了下来。
房间不大,江月白睡床, 小草打地铺。
白天江月白带着小跟班上山找草药, 晚上回医馆研究医
楠碸
书。
日子简单平淡。
偶尔江月白还会亲自烧火下厨, 做点吃的。
穆离渊还从来没见过江月白做饭的模样,每次都站在旁边呆呆地看——
烟火雾气氤氲里江月白的侧颜轮廓褪去了那点冷, 只剩下温柔。
垂着眼去碰案板上食材的时候, 修长手指弯曲的弧度也很温柔。
穆离渊几乎想当案板上的面团了。
“小草饿了么。”江月白煮好面, 喊他, “来吃点。”
“啊......?”穆离渊回过神,“噢!好嘞!”
穆离渊一开始对自己“小草”这个名字不大适应,好几次江月白喊他时他都愣住,而后才赶忙回答:“我在!”
不过时间久了,他对这个名字有了感情,甚至有点喜欢了。
既然现在江月白最感兴趣最在意的是药草,
然后他叫“小草”,
综合两点,就得出——江月白在意他!
江月白每次给他盛饭都盛一大碗,足以说明这个感觉没错。
看来人模狗样的壳子的确还是管点作用的。
只是遗憾的是,江月白做的食物他尝不出味道,吃起来味同嚼蜡,怎么咽都咽不下去,嚼着嚼着就想吐。
大概是因为他一千多年没吃人吃的东西了,已经完全不适应进食的过程了。
反正肯定不是江月白的问题。
江月白看着他纠结难言的表情,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没事,不好吃就别吃了。”江月白说,“等晚上带你去买点街边小摊的好吃的。”
旁边顿时响起两道反驳的声音:
“谁说不好吃的!”黄裙子少女鼓着腮帮子含混说,“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
“对对!太香了......”另一个绿裙子少女也点头,从大碗里抬起头,嘴边全是酱,“光顾着吃了,顾不得说话......”
两个少女是柳韶真的徒弟,平日在医馆帮忙。
但自从江月白来了之后,他们待在江月白小院的时间比待在自己师父身边的时间都多。
“吩咐你们去煮药,几个药锅全都糊了,浓烟滚滚吓得病人以为着火了。原来两个贪吃鬼在这儿呢。”
柳韶真踏进院子,两个少女都慌慌张张满脸沾着饭渣站了起来!
“师、师父......”她们放了碗就要跑。
柳韶真瞅着她们手足无措的模样,无奈笑道:“罢了,瞧你们如今做事心不在焉的,不如这几日跟着这位岱师傅采药吧。”
“真的吗!”两个少女欢喜得两眼放光。
穆离渊本想说“屋子住不下了”,但想起自己给自己定的“乖巧懂事”“谨言慎行”的规矩,又闭了嘴。
他倒不至于吃两个可爱少女的醋,只是屋里晚上有别人的话......
他就没法跪在床边托腮看江月白的睡颜一整夜了。
看来以后只能偷偷看了。
傍晚的时候,柳韶真又来了。
邀请江月白去闹市看表演,说今晚有皮影和舞狮。
穆离渊一下子警觉起来。
少男少女们心思单纯,只是单纯喜欢江月白这个人而已,医馆里不少伙计弟子都喜欢江月白,总是来这里缠着江月白做饭蹭吃蹭喝——那是干净纯粹的喜欢。
可这个柳韶真心思肯定不单纯。
穆离渊想替江月白拒绝,可是不敢开口。
这次与他重逢的江月白和以前有些不同,虽然对他温和,但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与陌生感——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时时刻刻怀着微微的不安与惧怕。
“走吧,”柳韶真对江月白说,“好久没和你喝酒了,今晚不醉不归。”
穆离渊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了,大着胆子替江月白拒绝道:“我家主人不去了吧,明早还要早起上山呢。”
然而柳韶真完全忽视了他的话,
一双笑着的桃花眼只盯着江月白。
穆离渊简直想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好啊。”江月白放下手边的事,站起身,轻声道,“正想去找你呢。”
这语气太自然了,完全是两个交情颇深的知己老友。
穆离渊忍着生气说:“主人,今天太晚了。”
可江月白已经系上了披风。
穆离渊快要忍不住了。
“我带着小草一起吧。”江月白又说。
穆离渊的气一下子消了。
......
夜晚的闹市人山人海。
不仅有皮影戏和舞狮子,还有喷火套圈吞剑......各种神奇表演应有尽有。
江月白与柳韶真在前面并排走着。
穆离渊在后面跟着。
一路什么表演都没看,全观察柳韶真的手往江月白的肩膀上放了几次了。
下次坚决不能同意江月白和这个人一起去什么地方了。他心里想。
可惜他只是个小跟班,不知道江月白会不会听他的意见。
夜幕降临,街道的灯笼接连亮起。
笑闹的人影在灯火光影里晃动着。
江月白与柳韶真边走边聊了一路,全程没有回头搭理小跟班。
似乎忘记还带了小草出来了。
人流逐渐拥堵起来。
戏楼前车水马龙,宾客的珠光宝气把本就雕梁画栋的戏楼涂抹得更加色彩艳丽。
“听说今晚有名角儿坐镇,瞧瞧去?”柳韶真说。
江月白转过身,姹紫嫣红在身后都成了朦胧背景,衬出格格不入到失真的一抹侧影。
“什么戏。”江月白轻声问。
柳韶真似乎不大清楚,远远望着戏楼里,“嘶”了一声:“什么......还魂记?讲鬼怪的?”
江月白微微弯了唇,笑了下:“讲爱情的,走吧。”
穆离渊很想喊住江月白。
这里的气氛很华丽,但也很堕落。
总之不适合干干净净的江月白。
“主人,”穆离渊开口说,“咱们别去了,天都黑了。”
柳韶真已经跟着人流跨进门槛了。
江月白听到他的话,从门前的台阶上停步,略微回过身,看着他。
空中是月光,背后是灯火。
穆离渊第一次发现,原来江月白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惹人沉沦的。
在刀光剑影的杀场是。
在倚翠偎红的风月场也是。
江月白看了他一眼,又微微转过脸向里——是个随意又不容拒绝的动作,示意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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